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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维安轻声斥责她:“胡闹。”

窗外还在下雨,阴雨连绵不绝,迷雾茫茫。窗帘将室内和室外分割成为两个世界,任凭外界风雨如晦,房间之中仍旧温暖似昼。

白栀认为自己如今的行为似乎有些嚣张。

按照正常情况,她不应当如这般,骑跨在顾维安腿上,更不应该把他制服。

但是她今晚好不容易豁出胆子问一句,没有得到答案之前,绝对不可能松开他。

于是她又用力地将顾维安的手推高,灯光下,她的睡衣微微透着光,肩胛骨、瘦弱的肩膀全部暴露无疑了。

太瘦了。

顾维安无声叹口气。

他说:“最近怎么不好好吃饭?”

白栀微怔。

明明被绑住的人是他,可现在的顾维安看上去却如此镇定。

他问:“最近胃口不好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白栀一下子松开手。

她低头,一缕头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飘飘荡荡地晃。安静了许久,她才说:“我好像吃不下肉类食品了。”

“会想吐,”白栀把自己的手张开,给顾维安看,“我现在常常想起那天晚上刀刺进去的感觉,我的手很疼,像是震到什么硬硬的东西上……我很怕。”

她声音低下去:“我很希望顾万生死掉,但又怕他真的死了。”

要是顾万生那天真的死在那里,她就成了杀人凶手。

白栀看过那么多的推理小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这四个字联系上。

那个时候……

她突然意识到。

顾维安并没有确认顾万生的存活与否。

在下决定替她顶罪的时候,他的预料中,有顾万生死掉的这一状况。

他并不在意,宁可担着这份责任,也要她清清白白。

白栀想起先前和顾维安说的那句玩笑话。

她看小说兴起,问顾维安,会不会愿意为她去死。

当时顾维安笑着问她能不能盼着点他好。

他当时并没有给出回答。

但就在前几天,他直接用行动证明了。

他会。

就算她手上染上血,就算她犯下如此罪行,就算……

顾维安会帮她擦干净血污,替她罩上自己的衣服,极力为她承担。

虽然两人经常拌嘴,可他的关心,一直都藏在这些不会出口的行动中。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白栀说,“你干嘛什么都不说啊。”

顾维安没有说话,他仍旧保持着被她捆绑的状态。

白栀抽出纸巾,用力地擦了下眼睛,吸了口气,埋头解他的衬衫。

“反正你要听,”白栀赌气般地开口,“这次我要在上面,你——”

话音未落,顾维安说:“别这么着急。”

顿了顿,他说:“事情一件一件解决,我问你,恶心状况持续多久了?”

白栀愣了一下,回答:“从那天捅伤顾万生之后,就开始了。”

顾维安思索一阵,问:“你有没有做过试纸检测?”

“什么试纸?”

“验孕。”

白栀摇头:“没有。”

她睁大眼睛:“难道是——”

“不排除这个可能,”顾维安说,“你先帮我解开,听话。”

白栀懵了。

她这次没有反驳,乖乖地帮顾维安解开手上的领带。

他背靠着床,伸手贴在白栀的小腹上。

很瘦,没有丝毫起伏,再往上,甚至能够摸得到肋骨。

白栀垂眼看他。

顾维安抚摸她腹部时的动作和目光好温柔。

温柔到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可是我们之前一直都有保护措施的啊,”白栀茫然,“而且时间上也不太对吧?”

“一切都有可能,”顾维安伸手,“过来,躺下,明天去看医生。”

白栀也不敢动。

虽然她至今对孩子这件事没有什么认知,也没有考虑到这方面,但她也知道,初期的胚胎,是很脆弱的。

顾维安说:“抱歉,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早。”

他们先前没有讨论过孩子的问题,白栀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她乖乖地趴在顾维安膝盖上,闭上眼睛:“既来之则安之呗。”

她看的倒开,到现在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顾维安不碰她。

应该是怕出意外吧。

隔壁的动静还在持续,顾维安掀开被子,示意她好好躺下。白栀往他怀中拱了拱,搂住他。

“睡吧,”顾维安说,“明天先去医院检查,还是先去玩?”

“医院吧,”白栀闭上眼睛,“不需要我帮忙吗?”

顾维安说:“我又不是禽兽。”

“禽兽都不如您老人家”白栀伶牙俐齿补充,旁侧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忍不住问,“你……分手后,真的没有再找过其他人吗?”

顾维安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安静三秒,才问:“嗯?”

“没有其他女人吗?”白栀玩弄着他衬衫上的纽扣,“我知道金融圈比较乱,从业人员压力也比较大。”

顾维安说:“以偏概全。”

他没有因为白栀问这个问题而生气,仍旧平和:“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过,当初分手时的事情。”

先前,两个人一直默契地避开这个问题。

仿佛那是一道深刻的伤疤,如今愈合了,谁都不敢再去触碰。

顾维安问:“想听吗?”

白栀点头。

顾维安关掉卧室的主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夜灯。

他说:“当初,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我的计划中一直都有你。”

顾维安脱下衬衣,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疤。

“那段时间,我出了点意外,顾万生做的,”顾维安简略开口,“我知道对你陪伴太少,但我没有办法。”

这还是顾维安第一次在白栀面前说自己“没有办法”。

羽翼未丰,他无法与顾万生抗衡。

在刀尖上走路,他那时并没有宠爱她的能力。

“后面我一直想去找你,”顾维安坦言,“我去过五十七次t大,但一次也没能偶遇你。”

他去学校的图书馆、去荷花池、去她的专业课教室。

校园就这么大,他走过每一处。

白栀安静地听着。

她抚摸着顾维安胳膊上的旧疤痕。

他身体情况一直都很好,这些疤痕也没有什么可怖的痕迹,只是在皮肤上格外显眼。

“如今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责备你,”顾维安说,“我一直很想你。”

重逢之后,顾维安知道白栀已经不再爱他。

爱人的眼睛是藏不住的。

她年纪轻,被保护的太好,完全藏不住心事。

无论什么,都明明白白地袒露在脸上。

新婚夜她对顾维安身体的排斥也证明了这点,她在畏惧,无法接受他的亲密。

以前她并非如此,彼此相爱的人,仅仅是亲吻都会心动;而新婚夜,她看顾维安的眼睛中只有不安和尴尬,并无爱意。

连带着顾维安也下不去手,他没有办法调整好状态取悦她,但压抑已久的欲、念却令顾维安想得到她。直到白栀疼到落泪,颤抖,顾维安才停止这场半强迫她的行为。

看着她裹着被子缩起来,顾维安的心脏犹如被细密的针穿过。

这场失控的行为令顾维安懊恼不已,他给出白栀时间,自己远离帝都。中途也曾归家一次,但白栀似乎并不愿见他,仍旧住在酒店之中。

直到从朋友口中确认白栀状态不错,顾维安才再度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那般操之过急,而是徐徐图之。

顾维安拉着白栀的手,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眼中有暗色。

“我全部属于你。”

“栀子,我一直都是你的。”

白栀没有说话,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用力搂住顾维安。

“如果你能保证以后一心一意爱我的话,那我也是你的,”白栀说,“不能反悔。”

隔壁的声音停了。

白栀紧紧抱着顾维安,犹如抱住孤海之中的浮木。

顾维安去洗漱时,她也安安静静守着,原本只是想看看他,后面不知为何便演变成两人共浴,白栀不得不跟着再度清洗一遍。终于结束后,顾维安捏着她的手,不肯结束:“栀子,我现在好烫。”

白栀:“嗯?”

他低头:“能摸摸我么?”

白栀:“哼。”

这样轻轻哼着,她仍旧没有拒绝顾维安。

谁能拒绝他呢?

他或许不会说那么多的甜言蜜语,也没有办法给予随时陪伴的允诺,可他会把每次不能见面的时间积攒起来,等相遇时全部补充给她。

顾维安没有为难白栀太久,他低低在白栀耳侧轻哼,夸奖她做的不错。得到鼓励的白栀要翘起骄傲的小脑袋,她很喜欢顾维安这种任由她掌握的状态。

过后她很快就睡着了,闭着眼睛。

因为严重消瘦,她的锁骨格外明显,肩膀上的肉也只有薄薄一层了。

顾维安侧身,看着她起伏的胸口和呼吸。

他并不希望、期待孩子的到来。

夏天的伦敦总是阴雨绵延,先前白栀对英国的印象就是大黑伞,长风衣,烟斗、以及贝克街、圆形广场,鸢尾花的徽章。

英国就是潮湿、沉闷的国度。顾维安护着白栀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如此消瘦。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并没有怀孕。

得到这个答案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白栀如今专心事业,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是时候,会严重影响以及分割她的精力。

顾维安则仔细地询问医生,关于白栀无法进食肉类这一问题。

医生看着检测报告:“抱歉,从目前的做的检查上来看,白小姐的身体器官并没有出现问题……但营养物质缺乏。我建议您陪白小姐去看心理医生。”

白栀下意识皱眉。

如果看心理医生的话,那她先前捅伤顾万生的事情也要说出来吗?

顾维安面容平静地谢过医生,他似是看出白栀顾虑,低声提醒:“我知道一些信得过的心理医生。”

白栀这才放心。

在伦敦只停留了两天,白栀抓紧时间逛完想去的地方,和顾维安一同回国。

顾万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因为受多项罪名指控,至今仍旧被羁押在英国。警方向法庭申请了逮捕令,在正式出庭之前,他都会被关押在警局之中。

与顾维安不同,指控顾万生的罪名有几项比较重。在治安法院预审之后,才会送往刑事法院进行审判。

就算是顾万生此刻疯狂动用人脉,使关系,这么一套流程下来,等他成功回国,恐怕也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更何况,还不一定能够成功脱身。

白栀和顾维安不在国内的这段时日里,顾清平一直给他们“通风报信”。

因为被关押而暂时和国内失去联络的顾维安仍旧掌控着目前的局势,白栀甚至怀疑,他料到了今日这种状况,提前安排好这一切。

顾维安没有回家,从下飞机就直奔普珏资本。白栀则是去了顾维安的书房中,继续去床上补觉。

普珏中,中高层皆收到了开会通知。

新闻上连续报道多日、八卦周刊说因涉嫌故意伤害被逮捕的顾维安安然无恙归来,一些趁机搅浑水的家伙个个惴惴不安,担心顾维安会在这时候清算。

从来没有一场会如今日这般短暂、令人畏惧——

顾维安没有说多余的话,一改往日温和的脾性,冷着脸,一一点出前几天上蹿下跳的人名,直接通知解约辞退。

他甚至吝啬于眼神交流,就这么干净利索地下达了通知。

没有办法反抗,夏雅之一一摆出这些人私下与顾万生联络、出卖公司情报的证据。那些原本还想狡辩的人,顿时没了声音,安静如鸡。

普珏中高层管理人员大换血,顾维安淡然自若地辞人、点名提拔新人上位。如此重要的决定,董事会全票通过,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在普珏之中,顾维安就是神。

唯一的掌权者。

快刀斩乱麻处理完公司内务,这次借着机会,直接把顾万生安插的毒瘤连根拔起。顾维安没有停歇,带着顾清平,直接去往世安集团,同董事会正式谈判。

如今的世安才真是乱成一窝粥,顾万生控股最多,话语权也重。虽然媒体上还未有报道,但董事会的人已经明了,知道他如今被关押的消息。

原本,在顾维安的渗透下,董事会已经有不少人倾向于顾维安与顾清平这两兄弟,毕竟真正算起来,他们父亲顾文经才是世安集团真正受推崇的领导者。

顾维安的目的,就是扶顾清平上位。

这番谈话仍旧没有取得胜利,一些人虽然心思动摇,但仍不够坚定。毕竟顾万生状况未定,谁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再度逆风翻盘。

离开之后,顾清平心中仍旧愧疚不安——

他仍旧无法适应“自己父亲是顾万生”这个事实。

在前几天,顾曦月仍旧有意无意地拿这件事情来讽刺、刺激顾清平,要求顾清平和她站同一条线上。

顾清平没有。

若是放在先前,说不定他真的头脑发热和顾维安对抗……

可顾清平做不到。

他虽然在事业上无丝毫成就,但基本的道德心还是有的。

顾维安知道他不是自己亲弟弟,却仍旧在意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不会因为他的生父另有其人而疏远他,甚至仍旧选择让顾清平上位接任。

这样的兄长,就算是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从顾维安和他推心置腹长谈过后,顾清平便下定了主意,今后绝不会背叛他。

今后忠心跟随自己的兄长。

这几天,他也一直按照白栀的授意,去联络一些名单上的人,试图说服她们以强、奸的罪名去指控顾万生。

尽管收效甚微,也有些人明显沉默了。

想到这里,顾清平忍不住回头看顾维安。

此时的顾维安正闭目养神,从归国就开始的两场争论足以令人疲惫不堪。

许是注意到顾清平的视线,顾维安睁开眼睛:“看什么?”

顾清平由衷开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栀子会选择你了,要我是她的话,也肯定会爱上你。”

安静两秒。

顾维安说:“清平,下次别再说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了。”

顾清平:“……”

-

白栀这场休假虽然超过了预期,但无论是业务经理亦或者总经理,都没有苛责她。

邓崎已经正式向上提交了自己的退休申请,在白栀销假的这天成功得到批准。同时下来的,还有白栀的升职通知。

她从营销部直接调任到业务副经理的位置,顶头上司就是一个郑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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