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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贵妃,哦不,是个正八品采女的温氏看着与自己无甚相似之处的皇后,无声自嘲笑了笑,将散落脸颊的青丝撩至耳后,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愿意在皇后面前露出狼狈,即使如今已然狼狈。

“臣妾担不起娘娘这声姐姐,怕折了寿。”她如是说道。

皇后没有恼,只是让身边的奴才找了块干净的地擦擦后坐下,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如何担当不起?你我可是嫡亲的姐妹。”

“嫡亲?”温氏嗤笑一声,“皇后莫不是忘了,我姓温,你姓张。”

“大胆罪妇!怎可在娘娘面前直呼你我?”夕芋瞥见皇后的眼神,上前不顾轻重掌掴下去,没一会儿温氏嘴角溢出血丝,看着甚是污秽。

“你如今看到我这番模样,心里是不是很爽快?这么多年的气愤终于得到了宣泄?”温氏此番境地哪里还会顾及尊卑贵贱,嘴上仍旧‘你我’直呼。

夕芋见她死不悔改,还想上前让她知道规矩,听主子唤了一声让她退了出去,空空荡荡满是狼藉的屋子只剩下两人。抹着浓妆的皇后轻轻剐蹭着指甲盖上淡去的颜色,神色淡漠的说:

“本宫从未爽快过,从进了东宫成为这万人之上的国母之后即是如此……姐姐,曾经是你想尽了办法逃了这场婚事,如今怎么又想费尽心机将我拉下自己坐在这后位之上?”

为人所不知的,镇国将军之女温如烟原姓张,是丞相府孙三小姐,听闻要嫁进东宫为正妻死活不愿,及笄之前想尽办法过继给镇国将军。可两年之后,温小姐在猎场上见了一男子,他身姿俊逸,眉目星辰流转,一时倾心不已。后打听到此人乃太子,心中后悔,回到丞相府大闹一场,几经手段终是成了东宫一名妃妾。可她贪心,不满足于妾的身份,总想着百年之后能与皇帝同穴共葬。

“母亲一直觉得将你过继给镇国将军委屈了你,自你进宫时让我多让着你一些,本宫也做到了。你得宠嚣张跋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由着你去了。本宫头次有孕,你失手将本宫推下台阶,本宫也忍了。你都到了贵妃,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竟然想要谋害本宫的性命?”

皇后还记得五月前在行宫,那次赏花之后日日觉得乏恹无力,招来太医一经查看,竟是中了□□,已深藏几年,只待爆发。

查清宫中人口,揪出了那个温如烟一直深埋在她身边的,自她十五便留在身边的大宫女香兰。香兰在酷刑下招供,是这个她忍了几年的好姐姐使的手段。

听着她的控诉,温如烟一点不知悔过,一脸‘应该是我的’的模样:“若不是我当时年少无知,这个后位本就是我的,是我的!!!”

最后一句歇斯底里,但因喉咙几日未进滴水,显得枯噶难听。

“什么是你的?”皇后神色愈发冷淡,她忍眼前人已经忍了太久,终于可以解脱了,“什么都不是你的。你以为皇上对你有几分心,可其实呢,就连这好容易得来的贵妃之位也不过是为了压制容贵妃而晋封。你若是安分守己,这贵妃之位你可以待到老死那一刻,只可惜……”

失了耐性。

一句‘几分心’戳中温如烟的痛处,眼里多了几分清明:“灵昔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她绝不会相信皇后只是来向她说些有的没的,她失势,对容贵妃没有影响,可受益者必然就是位处中宫的人。

皇后起身站到她面前,温如烟低垂的眼睛只能看清裙摆处绣工精细的凤尾,那时多少人一辈子都想得来的,只听皇后声音清清冷冷:“难得你脑子清明些,不算蠢。灵昔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在家里不被重视,常年被家里打压痛骂,早已对所谓父母恨透。本宫答应她,只要事成,就帮她解决了那些烦人的东西,当然也是在帮本宫自己。”

温如烟眼里盛满了不敢置信,明明灵昔在她面前时所言是希望她给父母一笔钱好好生活。

“只怪你对身边之人都未曾真正了解。”皇后满是轻蔑的说,“如同灵昔是丞相府送到你身边的人一样,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如烟看着皇后,紧攥的拳头像是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说与我这些,不怕我告诉皇上?”

“你不敢。”她无比肯定道。

眼看天色渐晚,夕芋曲起手指轻轻叩门在门外唤了一声:“娘娘,时辰不早了,皇上还要来咱们宫里用晚膳。”

皇后状作刚想起皇帝要来的样子,不再多给温如烟一个眼神,一脚踏出门槛时听温如烟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阿爹受我牵连,势力势必会受到影响,朝中仅丞相独大,皇上不会放过张家。我就看着你,何时像我一样,被遗弃!”

无视她言语中的怨毒,踩着一地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远离了这肮臜地。

当树尖最后一片黄叶掉下,温如烟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就笑出了泪,皇后说的对啊,她不敢,除了依靠皇后的隐忍她敢嚣张,其他又有什么是敢的?

***

宋梓婧吐出乌黑的瓜籽,这已经是皇宫里仅剩不多的美人瓜了,皇帝怜惜她怕人,特让人给送来,还叮嘱不可多吃。

玉竹小榭之外纷闹异常,是前些日子皇帝到她这来觉得人手不够又让殿内省挑了两男两女四个奴才到她宫里,方才她召见打发了些碎银子让夏福子领着人去了自己住处。

不过说起来,应婉仪的位份,之前的人手只够够的,也不知皇帝抽了什么风。

寒娟挑了帘进来,束手俯身道:“小主,死牢里的那人说想见见小主。”

宋梓婧一时间不知她何时认识死牢中人,疑惑应声:“嗯?你说谁?”

寒娟又道:“娘娘忘了?就是胆大包天谋害皇子的贱婢,灵昔。”

她这才恍然,随即又皱眉道:“寒娟,别总是一口一个贱婢,身在皇城,我们都是为奴为婢之人。你为我之奴,而我又为皇上之奴。你说她人为婢是贱,那自己呢?又是个什么?”

经了如贵妃一遭,她又明白了一些,即使贵为皇后都得向皇帝称一声‘臣妾’,更何况她们这些更为低下的。不过都是立于巅峰的人玩弄股掌之间的玩物罢了,看着比奴才尊贵,内里也都是奴,只需一声令下你可贵为贵妃,也可跌落泥泞人人可欺。

这几日她都不知听了多少嘲笑温采女的言语,但也只是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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