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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杨寒衣跪地连磕,求得刘大夫伸手相助。刘大夫仁慈医者,着手救治。樊默言身上的伤在草药治疗下,外伤血流止住,倒不像来时那么吓人。皮肉伤毕竟是轻的,只是内伤还是养一段时间。
杨寒衣谨记刘大夫的话,喂了护心丹,煨了人参汤,给樊默言喂了三勺,作罢这些,便又跪在院中连磕,央求刘大夫不要对外宣称樊默言是狼族人一事。
刘大夫明晓国家民族之下,樊默言身份尴尬,一个处不好,这最后一口气真的不保,当即应下,复又吩咐小徒弟,凡是见到伺候樊默言,经手熬药的徒弟俱不能说一个字,权当做收了一个普通病人。
杨寒衣感激刘大夫圣手,苦于身边银钱不多,分|身无暇,便自愿留下做一些砍柴打扫之事,略尽绵力,偿还刘大夫大恩。
刘大夫拗不过杨寒衣坚持,由他去了,只吩咐小徒弟樊默言屋中照应汤药一切都不能少,每个病人都是他的孩子,要好生对待。
入冬以来,雨雪不断,空中湿冷湿冷,叫人无处可躲,中南地区的气候叫杨寒衣有些受不住。是夜,雪更甚,杨寒衣怕樊默言有个好歹,便找了床棉被,铺在屏风后边,垫了些东西,要守着他。
铺完后,乍一看,真像一个狗窝。可不是吗?现在家不是家,人不是人,漂泊在外,哪里像家?他和樊默言现在就像两只流浪的狗狗一样。
杨寒衣心下苦笑,拢了拢衣服,歪在窝里。忽然想起以前樊默言送他的二狗,二狗尸体横陈的样子好不可怜。
二狗死了,樊默言躺在床上生死未明。他在这个世界唯独可以依靠的念想一个个离他而去,到最后真正的浮萍游子,流亡天涯。
杨寒衣想起在杨家那六年的时光,在樊家的三个月,到最后发现脑中能记下的只有和樊默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迷糊了过去,睡到半夜,杨寒衣忍不住爬起来,看樊默言那口气是否还在。
及至下半夜,床榻上传来呼拉拉的气喘,杨寒衣再也睡不下,悄悄起来,也不惊动外面的学徒小厮,赤足从地上走过,长发披散,一声青衣似葱,提着一盏小橘灯,朝床榻边上走去。
樊默言咳的断断续续,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要出不出,要咽不咽,看样子是真的不得好了。杨寒衣想起先前还好好的一个人,一夜之间遭罪成了这样,忍不住心酸心疼,对老三越发恨了,揭开棉被,拿着小橘灯仔细照看。
早先在冰天雪地里,樊默言被一卷草席卷着,身上被冻的青紫,后来用披风裹着他,抬到百草堂,路上用酒擦身,身上发热,到了百草堂被抬着又流了一地的血,被收拾干净后,喝了药,止了伤,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没想到被棉被一捂,身上发热,血水,脓水化开来,混着汗水,血腥气,叫人闻着难受。
樊默言面容刚毅,手长脚长,身形魁梧,两条腿如修长有力,胯间那玩意在薄薄衣衫下好生突兀,十分诱人。只是,左脸颊上一道似蜈蚣般的疤,要好怕是难了。
樊默言要是活过来,知道自己手筋脚筋被挑,手上功夫废掉,再也拉不得弓,后面会怎么想?知晓他自己不是中垣人,以后在中垣再难立足,走到哪被唾弃鄙夷,又该怎么适应?
杨寒衣有些不敢想,只拿着灯仔细看看他,樊默言剧烈一咳,登时睁眼,杨寒衣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小橘灯险些掉在床榻上。
樊默言定定看着小橘灯,眸光涣散,像是看灯,也好像在看杨寒衣。
“寒……衣……”樊默言的声音含糊沙哑。
杨寒衣:“默言!默言!你还活着?”
樊默言不说话。杨寒衣心想这话樊默言怎么说,说活着,后面要是有个好歹,这是失信与他,说要死了……呸呸呸!这都是什么话?
杨寒衣:“默言,这是城里的白草堂,你现在安全了。”
杨寒衣拿着灯在樊默言脸上照啊照,樊默言的眼珠子终于回落在杨寒衣的脸上,小橘灯在黑夜中似一道流光,将混沌之夜绚烂,淡淡的光晕落在杨寒衣的脸上,也落在樊默言的脸上,轻轻一阵风,漾开一室温馨。
杨寒衣:“你是我男人,我不和你和离,你也别死,老子不想守寡!”
樊默言看着杨寒衣的脸,长长的睫毛微颤,沉默。
杨寒衣见他睫毛微动,又说:“我连人伦礼法都不顾了,争着要分家,要断亲,累死累活找你,把你找回来,你千万不能死,到那时我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
樊默言没有说话,杨寒衣便把小橘灯插在床头案几边,回屏风后躺着,一晚上睡的也不踏实,总担心樊默言一口气咽下去,死了。睡一会起来看一会,耳朵放的尖尖的,就怕樊默言意外。
及至要天亮时,杨寒衣又爬起来去看他,只见樊默言眼睛闭着,用手探他脉搏,身上发冷,没有温度。
一阵冷风吹入,‘噗’的一声,小橘灯熄了火,杨寒衣预感不好,再探樊默言鼻息,微微弱弱,宛如不存在。
昨晚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杨寒衣心慌,现在樊默言的一口气就看阎王老子的心情——想拿就拿。草草拿了衣衫,往身上一披,开了门往刘大夫住的地方找去。
门外,早起的小厮在扫雪,杨寒衣看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问好,小厮也笑了笑。
杨寒衣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杨寒衣。”
那小厮模样生的和中垣人有些不同,肤色偏黄,个子小巧,宽肩窄腰,下|盘夯实,眉骨颇高,眼睛深陷下去,有些异域风情。
那人笑道:“我叫金山,是刘大夫在路边救回来的。”
杨寒衣知道他名字,又说:“你知道刘大夫住的地方吗?我找他有急事。”
金山搁下扫帚,手朝前一指,说:“你朝前走一段路,出一个院子,左拐就是刘大夫的院子,刘大夫在晨练。”
杨寒衣点头凝定金山手上镯子片刻,复又笑道:“小兄弟,多谢。”
金山看杨寒衣两眼,收了手,抱着扫帚扫雪。
杨寒衣面无表情,心有怀疑的往前走,行至回廊拐角处,停了步子。回廊竹子蓊蓊郁郁,借着竹影斑驳往院中看去,只见金山扫雪时身形笔直,尤其是后背,直挺挺的,扫雪每一个动作俱是手腕用力,胯|下稳扎稳打,个子虽小,爆发力大,呼出的气体和寒气交融,绵长不散。
还是个练家子,这金山只怕不简单,许斐然曾说过回韩人最喜欢骨头工艺品,人骨头做的镯子是他们部族的神圣象征。
这人只怕……
只是目前没有心思管这些了。
刘大夫院中,空无一人,房门虚掩。杨寒衣叩门,无人回应,再叩,门吱呀一声开了。杨寒衣重心不稳,栽了个踉跄,进得屋中,只见屋中正中央摆了个案几,案上焚了香,笔墨还没干,散着一阵墨水香味。
左边一排排书架,右边一列列书架,上面全是书,关键这书都是已经发黄快掉毛的,手一碰,就会碎掉。
杨寒衣震惊,刘大夫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书,在纸死贵的年代,这满满一屋子书要多少钱?刘大夫行医坐诊也不一定会有这些财富。难道刘大夫以前不是行医的?
杨寒衣压下震惊,走至案几边,上面铺着一张徽州宣纸,心下惊骇冒了出来,徽宣是圣上用纸,御用贡纸,一个小小的城里怎么会有圣上用的宣纸,这刘大夫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宣纸上书——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笔锋雄浑,洒脱不羁。
这刘大夫绝对不简单。
杨寒衣闯进人家书房,再看得人家佳作,深感愧疚,躬身一礼道了句抱歉,转身匆匆出门。行至门口,往后退了一步,刘大夫花甲之龄,脸上两酡红,精神气足,一身绸布衣衫,站定门口,胡子上挂着露珠。
杨寒衣躬身,道:“寒衣无心,还请大夫勿怪。”
刘大夫进得屋中,说:“不妨事,你进来坐吧。”
杨寒衣额头冒汗,道:“大夫,我冒昧打扰,深感愧疚——”
“那首诗,你怎么看?”刘大夫就案几前坐定,凝定杨寒衣,道:“这诗你看了,有什么想说?”
杨寒衣擦擦额头汗水,道:“寒衣生于农家,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什么。”
刘大夫狐疑望着杨寒衣,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道:“那你如何看行医救人和救国?”
杨寒衣低头,说:“寒衣不才,不懂这些。”
刘大夫叹了口气,道:“你心不定。
“也是……你家夫君还生死不明。你这么早来找我,定是他情况不好,好吧……老夫随你走一趟。”
杨寒衣感激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刘大夫晨练完,胳膊肘子酸疼,跟着杨寒衣,边走边揉,说:“你家夫君在我这里养伤期间,老夫不找你要一两银子。”
不要钱?白吃白喝白住?这也太好了。杨寒衣偏头看他,吃惊。
刘大夫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杨寒衣道:“大夫请讲。”
刘大夫:“以后院子中的事你都不用做,每日照顾好你家夫君后,去书房看书,看完后写一篇策论,笔墨纸砚屋中都有,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杨寒衣更吃惊了,白吃白喝白住,还给他书读?这差事也太好,只是为什么是他,那么多来求医问诊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他?
“大夫,我不懂。”杨寒衣道:“我不懂为什么是我?我此生和仕途无缘,看那书怕是暴殄天物了。”
他已经嫁人了,嫁人了走不了恩科的路子,在古人对做官疯狂热爱的朝代,他已经没有了机会,读那么多圣贤书还不是百无一用。
刘大夫看他,低叹一声,道:“我治病救人,是救小民,来一个病人,我救一个,可老夫救不了整个中垣。”
杨寒衣看他,静候下文。
刘大夫又道:“狼族,犬蛮,回韩,沙,楼国多次犯中垣边境,战争停不了,只要战争在,中垣失去的土地将再也收不回来,后面还会有更多的病人,伤残。我治病救的是人,你,读书救的是国,是那些还在战场上的生命。”
杨寒衣沉默了。是的,刘大夫动手治病救人,来一个救一个,可只要战争在,一仗打下来,死人像割韭菜,刘大夫可以用尽一生医术救各种人。
但这人又怎么救的完呢?
只有战争停了,五族霸占的土地收复,各族和中垣和睦相处,不再进犯,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发展更好。
刘大夫救的是小民,而他读书入朝为官,救的是大民,是国。
可刘大夫忘了,他是个哥儿,是地位最下等的哥儿,是不被圣上天恩重视的哥儿,他没有科举的机会,更没有上朝堂的机遇,又怎么在朝堂上指点江山,为国尽力?
就算他走上了科举,进了朝堂,樊默言怎么办?一旦他为官,樊默言的身份必定会被挖出来,到时樊默言的立场该怎么站?
跟着他站在中垣?可樊默言是狼族血脉,血浓于水,不管樊默言在哪里生活,塞北才是他真正的根,让樊默言断亲已经是大不孝,再让他站在中垣的立场上,对樊默言不公平。
可让樊默言站在狼族的角度,那樊默言在中垣就是人人得以趋之杀之的叛逆。怎么做都是为难。说让他为了自己停留在中垣,变成完完全全的中垣人,忘了自己的根,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
“大夫。”杨寒衣道:“寒衣多谢大夫大恩,只是寒衣一介草莽,只求个温饱,救国大任怕是担不了,大夫一片苦心,寒衣只怕要辜负了。”
刘大夫嘴角微抽,沉默半晌,叹气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太小,看不到长远。书房我给你留着,你要是喜欢就去看看。”
杨寒衣颔首,道:“寒衣记下了。”
刘大夫又说:“你把昨晚的情况给我说说。”
杨寒衣明白,这是问他昨晚樊默言的情况,他道:“默言昨晚身上发热的厉害,说了一句话后,便睡了过去,今早我去看,他身上发冷,怕是不得好了。”
“发冷又发热,怕是寒气入体,转肺痨就不好了。”刘大夫说话间两人行至屋中。樊默言躺在床榻上,面色发白,眼睛周边青灰一片,脸上那道划痕裂开来,流着血,发红的肉好不骇人。
杨寒衣看的心疼,对于刘大夫说的做官入仕现在没有一点心情,等着樊默言活过来了,就和他去江南庄子住,那是樊默言娘亲留下的,把庄子经营好,赚些小钱,做个小地主,给樊娇娇添个弟弟,一双儿女,不管朝堂斗争,只自在悠然。樊默言不能再经受伤害了,当初是樊默言护他,那么现在就是他护好樊默言,护好他在乎的一切。
刘大夫坐下把脉,问:“他吃饭了么?”
杨寒衣站定一边,道:“还没有。我给用了点人参汤。”
刘大夫点点头,说:“这把脉还要些时间,你去外面熬碗枸杞莲子粥,准备艾草,硫磺,火硝石,无根水,党参三钱,干净衣衫两套。”
杨寒衣点头,担忧道:”大夫,默言他……”
刘大夫摇头,道:“不好说,他伤的太重,能撑着一口气已经是万幸,想是他心中有放不下的人。我们尽人事,要是老天爷不留他,我们也只能听天命。”
杨寒衣心下惴惴,总怕樊默言挺不过这个寒冬,熬不过七天。
刘大夫把脉入定,杨寒衣着手准备大夫吩咐的一切。
半个时辰后,杨寒衣一身风雪,端着枸杞粥进来。刘大夫把脉完罢,将地方让开,杨寒衣坐在床头,扶起樊默言,让樊默言靠在他肩头,一口一口喂着粥水,樊默言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人像软肉挂在杨寒衣身上,牙关紧咬,喂进去的粥都散了出来。
刘大夫在案前写药方,只眼不抬,说:“喂不进去,再喂。他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才能有精神,后面施针药浴怕他受不住。”
杨寒衣点头,扶着樊默言坐好,费力巴萨一通忙活,算是将那碗粥灌了下去。樊默言吃了粥,脸色好了不少。杨寒衣各种担忧害怕,真怕一个不小心樊默言挂了,又把护心丹给樊默言喂了,着手给他灌三勺人参汤,做罢这些,整个人已经累的不行,精神有些不好。
刘大夫在火上过银针,道:“你把他扶坐好,上衣解了,一会要扎针。他伤积在体内,外面风邪入体,必须把体内的积血排尽,寒气逼出来,这伤才能慢慢好。”
杨寒衣点头,撑着精神,扶着樊默言,动手解他衣服,衣服脱到半腰处,不动了。
刘大夫明白人,只手上烤着银针。
樊默言后背上大大小小鞭痕,密密麻麻,像一块破绸布。杨寒衣记得以前,樊默言的后背光滑,肌肉饱满,摸上去手感很好,他喜欢抱着他的腰身,每天晚上窝在他怀中,感受他的温暖,呼吸心跳。
现在这一身伤,连最强有力的心跳都快没了,真正的体无完肤!
杨寒衣的手定在半空,怎么也动不下去,刘大夫干咳一声,杨寒衣回神,咬牙将樊默言身上衣衫脱下,拿着巾帕轻轻擦拭,擦到樊默言脖子处的‘奴’字时,只觉心被撕了一块,在种族身份等级的中垣,这个奴字直接让樊默言再无翻身可能,一辈子奴籍!
“孩子……”刘大夫借着光线看银针,道:“你现在经历的只是一个过程,等你什么时候能救国了,你就能救你夫君。”
杨寒衣低头不语,继续擦拭樊默言。杨寒衣以前想的是等着哪天圣上开恩科,走个科举路子,得圣上青眼,自此樊家一脉彻底飞升,以后做一方富豪土霸,不求做个清官,但愿有点子人脉,让杨家几口人活下去。
可经历樊默言一事,杨寒衣不敢想了,也不愿了。一旦他要做官救国,樊默言为了不耽误他,一定会和他和离,成全他。
更有甚者,他入仕后,樊默言不好自处,杨寒衣也不愿做什么圣人,战乱年代,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至于朝堂诡谲,还是远离吧。
“大夫。寒衣明白。”杨寒衣说:“但我生于农家,也没有什么大志,只要默言能活过来,我便和他去江南,种几亩小地,求个生存。”
刘大夫的脸色很不好看,似是觉得杨寒衣太过淡薄,前线打的火热,国家正缺能带头说话的人,好容易有一个性情适合之人,还是个没出息的,只知道种田。
刘大夫叹气,道:“是老夫识人不清,所托非人,既然你无做官意向,我也不强求。你扶好他,抱紧他肩膀,我这针下去,有些毅力差的直接咬舌,所以你务必扶好抱紧他。”
樊默言歪在杨寒衣肩膀处,杨寒衣抱住他,依偎在他耳边,柔声道:“默言,我是寒衣。你要是疼,就握紧我的手。”
刘大夫说:“期间莫乱动,你扶好他。”
杨寒衣握住樊默言的手。刘大夫看着发红的针,摸了摸胡子,待针银白后,找着樊默言手腕虎口穴,一阵扎了下去。
杨寒衣只觉手中有股力道紧紧抓着他,手腕上似是有根筋被掐住了,忍不住一声闷哼,低眼看去,手掌中,樊默言消瘦的手指钻进肉中,手中淌了一片红。樊默言喉间发出一阵低呜。
“抱紧他,千万不要乱动。”刘大夫呵呵笑道。
“嗯。”杨寒衣紧紧抱着樊默言,低头吻了吻樊默言的额头,伸手摸他额头。
樊默言裸|着上身,半裹着被子,像个被世人抛弃的孤狼一般,有种难以形容的心酸。
一针扎在樊默言虎口穴后,刘大夫再次在烛火上过银针,说:“这针在天灵,脊椎后面,你一定要抱紧他,切记不要乱动。”
杨寒衣换了坐姿,胸膛贴胸膛的将樊默言抱在怀中,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默言,我在呢,你要是疼,就咬我。”
刘大夫一针扎向樊默言天灵,杨寒衣看的心惊,不待他反应,刘大夫又一针扎在樊默言脊背上,樊默言鼻腔中闷出一口气,牙齿咬的格格响。杨寒衣紧紧箍住樊默言肩头,防止他乱动。
刘大夫转动手中银针,说:“用布塞上他嘴,咬舌这功夫怕是白费了。”
杨寒衣点头。刘大夫转动手上银针,往深里扎去,樊默言额头冒了一层汗,刘大夫扫一眼樊默言情况,又拿了一根发红银针,扎在樊默言脊背上。
杨寒衣感觉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了,樊默言已经扎了两针,扎银针这种疼他经历过,那种痛钻心,一根针能将所有的感官调起,严重的能疼的人倒抽凉气。
杨寒衣轻声道:“大夫,还要多久?”
刘大夫说:“还早着呢。这才两针,还有三针,扎的他浑身冒汗,将肺中积血吐出来就无事了。”
杨寒衣压下心中担忧,低语道:“默言,你再忍忍,这次过后,我们就去江南,那时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家。”
刘大夫摇了摇头,又是一阵扎下去。
樊默言下颌瞬间紧绷,杨寒衣轻拍他后背,柔声道:“默言,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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