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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砚微微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笑吟吟地看着谢容,眼底写满了不信。

面前人身形清瘦,腰线却很流畅平坦,肌肤温热细腻,如千金难求的画布。

而此时沉砚就是山水画师,指尖是画笔,动作轻巧间,在其上勾画出绵延山峦一片。

他缓缓摇头:“你不是。”

沉砚想不出来,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能性情大变成这样。

除非这根本就换了个人……然而深宫之中无比警备,谢昑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纸老虎,这可能吗?

沉砚想到自己的来历,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来。

谢容并不知自己的马甲摇摇欲坠。

他隐约生出一种正遭受着残忍可怕的铁烙之刑的错觉,吓得他一个哆嗦。

谢容用很大力气才勉强让身子不要颤抖的太厉害,他舌尖抵了抵齿根,碰到之前咬伤的伤口,疼痛使他略微冷静下来,色厉内荏地呵斥。

“沉砚之!你再不将手给朕放开,朕要治你死罪!”

沉砚眸光微动,笑意浅淡地看着他,不为所动:“你若是谢昑,这时候该很喜欢才是。”

毕竟之前喜欢到都下圣旨纳丞相入宫了。

谢容脑子里乱哄哄一片,以往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完完全全颠覆了他对沉砚的印象,他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原先的打算都化作泡沫,不敢轻易开口。

只能艰难地继续否认,试图混过这一遭:“朕不喜欢……”

——呼吸骤然停顿。

胆大的画师越了雷池,在画布最脆弱的地方勾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片刻后谢容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就像只被锁住爪子任人宰割的猫,努力想蜷缩起来,团成一团,保护自己。

然而无济于事。

冰冷的铁床硌着他清瘦的腰骨,有点痛,但这轻微的痛感如今不值一提。

连自己都没有这么对待过自己的人,哪里经得起这么刻意的戏弄,年轻气盛的身体第一次本能压过了理智。

谢容在短暂地错愕之后,脸颊骤然爆红。

“嗯,臣在呢。”沉砚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容,眸光温然里卷携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危险。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手段……还是用在一个看起来脆弱无比,只披着个凶巴巴老虎皮的小猫咪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竟也没有别的太糟心的感觉。

察觉到小猫咪不配合的挣扎,沉砚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那绯红的脸颊。

袖子因他动作滑落了一截,露出那精致漂亮的金环来。

昏暗的光线里,那金环上雕着的龙似乎浮空而起,尖利的爪子一伸一缩。

将沉砚心底深藏的阴暗念头都勾了起来。

……这个骗人不眨眼的小骗子。

这时候的沉砚忘了他自己一开始也没什么好心肠,从来的第一天就在哄骗小暴君。

什么温润如玉,一而再再而三地表忠心,处处迁就着哄着,温柔顺从仿佛真情实感大忠臣。

都是他刻意捏出来的假象,只等这小暴君上钩,他就……

就什么?

沉砚思绪有短暂地停顿。

他垂眸看着谢容,谢容咬着牙不吭声,兀自挣扎地厉害,将本就松散的衣襟带得更散开。

沉砚的视线在那若隐若现的漂亮锁骨处停留了一会,生出一点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眸光涌动片刻,也不知想了什么,蓦然俯下身,在谢容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没碰着。

谢容视线朦胧中,看见沉砚凑过来,无比坚决地一偏头,于是沉砚的唇只堪堪碰了碰他的耳尖,尝到了一点热意。

沉砚落了个空,抬起头来,视线凉了几分,心底莫名生出一点不痛快来,手下便报复性地用多了几分力。

谢容浑身一僵,那双水蒙蒙的眸乍然睁大,憋在眼底许久的泪珠终于憋不住了,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颤着嗓音吼了一句:“你滚!”

起了个头眼泪就控不住了,谢容泪眼朦胧,哽咽道:“你滚你滚你滚!朕才不喜欢你!朕恨死你了!等朕出去了,就要把你大卸八块抽筋扒骨……”

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念着种种酷刑,中间重复了好几个都没留意,眼泪越掉越急,被环扣牢牢扣着的手使劲地往下缩着。

沉砚微微皱眉。

环扣里他特意让人提前垫了好几层绵软的锦帛,免得谢容收拾。

而此时他却隐约看见那白皙如瓷的手腕上泛起了一圈淡淡红。

可见谢容用力之大。

这么不情愿被他碰,之前的黏糊劲果然是骗人的吧。

这个小骗子。

沉砚磨了磨牙,不知为何,心头那点儿不痛快被无限放大了。

他松了手,脸上笑意敛了几分,抬手捏住谢容下巴,逼迫谢容与他对视:“你从哪里来的?想做什么?”

谢容泪汪汪地看他了一眼,呜咽几声,用力挣了一下,抬起头就气凶地一口咬住沉砚的手。

沉砚收势不及,被他咬住了拇指下方,眉心一动,啧了一声。

小猫露尖牙了。

谢容看来真的气恨极了,哭得几乎倒气,都死死咬着沉砚就不肯松嘴,泪水糊了一脸,连带着之前没清理完的易容都糊成一片。

沉砚看着谢容缀着泪珠颤个不停的长睫,没说话,只是看久了,心无端多跳了一下。

他任由谢容咬了一会,才倾身向前,单手解了铁床上的环扣,手穿过谢容颈后,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半揽在怀里,不轻不重地拍拍他后背,充满安抚的意味:“行了,别哭了。”

他将之前无声无息显露出来的压迫感都收敛了起来,整个人又恢复了温润无害的形象。

谢容双手重获自由,松了嘴,一把推开他,跳下地就想跑。

然而脚尖一落地,就觉膝盖一软,浑身都没力气,险些跪倒在地。

沉砚眼疾手快一手揽住他腰身,让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捉了他两只手腕,想举到眼前看。

谢容生怕他又要锁自己,紧张到声音都打颤,抗拒地缩手:“你放开朕!”

沉砚匆匆瞥了眼,见谢容手腕上微微泛红,但还不至于到擦伤的地步,才松了手。

顺便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松了口气。

见谢容站不稳,沉砚揽着他腰,想将他抱到铁床坐着。

谢容经过这一番折腾,对这张冷冰冰铁床有心理阴影,死活不肯再坐上去,沉砚一将他放上去,他就立刻挣扎着往地下跳。

多一瞬都不想停留。

他眼泪是收住了,可脸上还是湿漉漉的,狼狈得要命。

整个人哆嗦着,越发弱小又无助。

一点儿小暴君的样子都没了。

像个刚被揉捏完的可怜小猫猫。

沉砚于是只能放弃,转而让谢容靠在自己身上,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将谢容困在他怀里和铁床之间,让谢容不至于被困得难受,但又无处可逃。

旋即沉砚又抽出一张干净的素白帕子,仔细替谢容擦脸,将那哭的一团糟的脸擦拭干净。

仍没放弃先前的问题:“原来的陛下被你弄去哪里了?”

他能肯定,小皇帝在他出现在这世界之前就被掉包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以哪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

谢容方才哭太狠,眼下又急又重地喘着气,脑子胀痛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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