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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记得他八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祖父难得愿意放下手中工作,一家人登上航班跨越特威德河与索尔威湾,去往爱丁堡过圣诞节。
北边的温度普遍更低,冰天雪地侵袭整座城市,洋洋洒洒的雪连续下了好几日才含蓄起来。
出门前,迹部收到母亲为家人统一挑选的羊绒围巾,软软的包子脸在红色的映衬下愈发可爱,仿佛脸颊也染得红扑扑。
不光红,手感应该也不错。
迹部女士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为他戴好围巾后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包子脸。
觉得自己已经脱离被人揉脸的年龄,成为独当一面的小绅士的迹部,用严肃的眼神控诉了自家母亲——得到了迹部女士更加炙热的和面团手法。
爱丁堡无疑是个漂亮的城市,苏格兰长笛的美妙音乐萦绕在大街小巷,维多利亚式建筑覆盖在雪里,被清晨往来人群的谈话声与脚步唤醒。
去往教堂聆听弥撒的路上,迹部这个不怎么虔诚的教徒在王子街的拐角处,看见一个举止怪异的东方小孩,嗯,比他稍微年长一点的小孩。
小孩的手攀着赤褐色的老墙砖,歪着身子探头看向街边一位身穿苏格兰裙的街头艺人,神色紧张又兴奋,像是在面对一件神秘未知的大事。
迹部的脚步顿了顿。
初见形态的敏锐精神力感知到,他不应该出言告诉家长,街角有个小孩似乎与父母走散,即使这违背了他所受到的教育。
红绿灯在这时更换颜色,街道两旁的行人变动位置,来往潮汐间王子街像是被摁下播放键登时热闹起来。
险些被人群冲散他握住母亲的手,迹部急忙回神加快了脚步,软乎乎的手掌放进羊毛手套里,待他再回头时,街角那个小孩已经不见。
人一生相遇的人会有很多,多的是仅仅看一眼的邂逅,迹部不再纠结于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将到的弥撒上。虽然比起神明他更会相信自己,但平安夜的清晨仔细听听主教的话也没什么。
变故是在回程的时候发生的。
祖母与母亲正讨论着晚餐的松茸该挑选什么样的甜酒作为搭配,祖父跟父亲说着今日证券的涨幅,迹部抱着一本圣经,走在祖父身旁。
自他记事开始,祖父是家中唯一一个不会抱着他走路的人,连牵手的情况也少之又少,他总是站在几步开外的前方,侧过身子等待他追上他的步伐。
心智早熟的小孩已经能理解,这是来自长辈的殷切希望,能做的,只是加快步伐尽可能走在他的身边。
再说了,在被需要时借出手臂与手掌给女士,是绅士应尽的义务,如果都是男性……他才不稀罕呢。
八岁的迹部如是想到。
天气实在太过寒冷,他拿出口袋里的手套——在教堂弥撒时为了翻书而摘下——重新戴好。臂弯处的圣经因为这个举动顺着毛呢大衣滑下,随着惯性掉落在他身后的街角。
祖父停下步子侧身等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儿如同从前的每一次。
迹部朝他点点头快步走回街角。
节奏凌乱的喘气声与脚步声渐渐靠近,迹部刚刚走过墙砖半米,就与侧面风风火火跑来的人装了个满怀。
两双清透幽蓝的眼睛惊异地对望。
——是刚才那个东方长相的小孩。
书页因为衣角带起的风翻动,在黑色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秒,他看清了被摊开在地上的圣经上的字——
「爱一个人,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1
迹部再醒过来时,被麻绳束缚在一个昏暗阴冷的房间里,他还未睁眼,周遭仓皇虚弱的气息已经让他暗叫不好。
一道轻的近乎呢喃的声音在他左手边响起,带着蹩脚的口音,“你醒了?”
迹部警惕地侧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果然是那个东方小孩。
他借着昏暗的光环视一周,发现房间里不光是他们,还有七八个小孩,身体紧紧蜷缩着发出无声颤抖。
“你是日本人么?”他这次直接用日语问道,“我叫工藤,工藤新一。”
新一的脸上还挂着不知是泥是血的污渍,说话时却不见慌乱,迹部看了他一会儿,同样用日语跟他交换了名字。
“我果然没猜错,你身上有鸠居堂御香的味道。”新一微微扬起下巴满是自豪。
那是迹部祖父最爱的熏香。竟然用这判断出他的身份,迹部有些许惊讶他的观察力,就又见他露出一个窘迫的表情,“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你能和他们交流吗?”
四岁那年遭受语言不通困扰的迹部,在这四年里练就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他压低声音试图与周围金发碧眼的小孩子们交流,却越讲脸色越难看。
新一皱起眉,“怎么了?”
迹部,“……本大爷听不懂苏格兰口音。”
#没几个人听得懂#
全员调在一个频道上的目标失败,新一作为最清楚状况的人,将大致情况告诉了迹部,“绑架团伙伪装成了街头艺人,专门寻找驻足观看他们长笛演奏的小孩,混在观众群里的人再使用药物将他们迷晕,佯装家人带走小孩。”
迹部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观察了很久,他们不算专业的作案团伙,只有三名绑匪且大部分时间逗留在外,我们得想办法逃跑。”
“所以。”迹部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或者告诉你的家长?”
新一顿住,复又坚定地说,“如果我去寻求帮助,会丢失绑匪目标从而找不到据点。”
爱丁堡的街头艺人的确不少,迹部却仍不赞成他的说法,“这样的案件理应交给专业的人来跟进。”
新一,“我是个侦探。”
迹部,“不华丽的侦探先生,你也是绑匪的收获之一。”
友谊的小船还没把木材铺完,就已经翻了。
两个样貌精致的正太互相瞪了半晌,才开始探索麻绳的问题。许是因为绑匪觉得他们是小孩子的原因,麻绳绑得不太复杂,两人背对背努力了很久才堪堪解开。松动的麻绳没有完全脱开束缚,迹部一咬牙,猛地拉扯手腕,粗糙的麻绳在细嫩的肌肤上摩擦出一道血痕,终是挣脱开来。
没了束缚的手让房间里所有小孩重回自由,打开被反锁的房门成了下一个问题。
新一:我会踢足球。
迹部:我会打网球。
没有球拍,足球胜。
房间里的铁皮垃圾桶成了开门的制胜法宝,一群小孩子猫着腰,扶墙往楼道出口走去,却不想与恰好回来的绑匪正面撞上。
后来有许多次,迹部祖母都会在家中念叨,如果那时不是工藤优作及时侦破绑匪关押小孩的地点,如果不是有正在爱丁堡度假的fbi女探员赶到,那他们将在平安夜失去最心爱的人。
那是位怎样的女性呢。
金发,纤细,带着一副老旧的眼镜,却涂着最为时髦的口红色号,与身形高大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她利落地用膝盖击晕绑匪,再一枪打掉绑匪手里的小刀,还能腾出手给最后一人来个过肩摔。
淑女有时候不用绅士搀扶,她们可以,顶在危险的最前沿。
这个道理,他八岁就知道。
*
鹤莲一刀换来全场安静。
绑匪头子自认兢兢业业闯荡江湖若干年,也算是根业界老油条,却从未遇见过这种问题。
这年头,当黑手党也要拼爹拼哥拼基友了?
他哪里会知道你哥是干嘛的!
然而这些想法只存放在脑子里,在观摩近在眼前的大变活刀后,绑匪他只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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