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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爱上某颗星球上的一朵花,每每遥望星空,漫天繁星在他眼中都不及她情意缱绻的眼眸。她有锋利尖锐的花枝和娇艳柔软的花瓣,拥有耀眼的生命力与令人着迷的神秘感。
他站在另一颗星球上,保持着一小步的距离陪伴着他的玫瑰,一年一年,用温柔灌溉,时光清晰地铭刻下每一寸爱,他们的羁绊交错重明得愈发深。
小玫瑰准备收敛好自己的刺,能够让小王子再靠近些,看清被花瓣掩盖下最真实的她。
小王子整理好肩上的披风,往柔软的内面放进月光和星芒,他等过春樱凋谢,夏花泯灭,秋枫散落,等了好久好久,才在雪霜快要化尽的季节正了正自己漂亮的小领结,准备向小玫瑰展示自己盛满温柔的披风,伸出手问,“你要不要,到我的世界里来?”
人们总是兴高采烈地去奔赴一场未知的冒险。
他忘记了她也是浪漫星河中的一员,行星运行的轨迹不由他们决定,她的星球转身离开,留下他守着冰凉浸骨又溶于血液的回忆。
濒近零点的海,浓墨的颜色铺撒晕染,地平线外的天光还在等待,月亮落下来笼罩在那个人的身上,朦朦胧胧地在她的皮肤和裙角上流淌,为她镀上一层不忍被惊扰的光。
握住门把的手僵住,房门透进走廊明亮的灯光,他在她看不见的年月中他长得更高了,布里士地毯上拖曳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就好像这些年长长窄窄的孤寂时光。
神明仍是偏爱着他,在诸多方面,时间把他雕刻得更加美好,不吝啬地赠予他俊朗,张扬,又渐渐厚重起他的优雅内敛。
还未挂断的手机发出询问,在静默的房间里压住海浪的声音,模糊的男声重复一遍又一遍相同的话语,“小景,你找不到她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迹部往前迈了一小步,用最轻缓的动作,合上门。
光的来源,只余银霜。
今夜的月色美得灼人,他舍不得闭上眼,眼眸勾勒光晕中的人一遍又一遍,即使酸涩感刺得他想要流泪,也仍旧不愿。
“不,对于她,我从来没有弄清楚。”咏叹调轻得恍若呢喃,带着哽咽的尾音,“继续找。”
他挂断电话,微微垂着眸看她,月色映在他的眼底柔软得像是要化掉,剔透地,缓慢地,想要迈过遥远的时光,“我说的对吗,花山院鹤莲?”
他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弄懂过你。
他遵守了约定。
遵守每一个约定,却被独自留在原地。
握住花的手开始不自觉颤抖,痛觉呼应起指尖被刺破的皮肤,她压不住原因不明的寒意,视野中向她走来的身影陌生又熟悉,两张不同岁月的脸庞交织在一起,战栗感叫鹤莲无所遁形。
“本大爷不屑于说谎,我希望找到你,甚至不惜于开始相信神明。”他语气中的汹涌在字句间逐一被破碎到平静,“现在是神给我的喻义的吗,惩罚我少年的不虔诚。你来了,却还是要走。”
迹部踢开倒落在地毯上的花瓶,手臂摁住鹤莲身后的装饰柜,将她笼在自己的阴影里,“告诉我,花山院,本大爷为什么会见到年少时的你,戏弄我对你而言,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鹤莲没有办法形容他,那绝不是她记忆里迹部景吾会拥有的表情,紧抿的嘴唇像是在压抑阴郁恶劣的话语。
钝痛一击带着一击,敲在她的心尖,细腻到身体的一寸一毫,猩红的血珠沿着掌心的弧度滴落。花与刀双双落下,鹤莲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快要撕碎心脏的痛楚,大片大片的黑色在眼前蔓延,意识开始浑浊。
血腥气没能逃过迹部的洞察力,他本就复杂的感知覆上焦躁,伸出手想要碰碰脱离自己时间轨迹的她。
“花……鹤莲?”他扶住她的肩。
意识在那一瞬间溃散,世界被黑暗夺取控制权。
*
黑暗空无一物,她像是被遗弃在寂寥世界中的迷途人,走了好久好远,仍是找不到来时的彼岸。
【叮——检测到时空穿梭错误,将强制启动记忆格式化】
突兀的机械声晃开她逐渐消沉的意识,钝痛感还在,鹤莲蹲下身体,摩挲着冰凉的地面直接躺了下来。睁眼与闭眼在这里没有任何区别,她蜷缩起身体,并不理会系统的声音。
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迹部景吾而言,是消失的人,就像从前见到彭格列不符合常理的火焰一样,会被剔除掉相关的记忆。
独一无二的玫瑰花呀,终究迎来了凋零。
如果小王子忘记了她,华美艳丽的色泽在时光里苍白褪色,留下的烙印被宽恕似的收回。她只是呼啸而来呼啸而过的一颗星星,他仍是万千星辰仰慕最炙热骄傲的太阳。
这说不定,是个不错的结局。
【格式化对象,花山院鹤莲】
鹤莲惊愕地睁开眼。
【检测到异世界时空法则进行中,记忆格式化失败】
眼前有了光。
不知经年的画面蒙上一层时间的薄纱,朦朦胧胧像是梦境,鹤莲不想动,仍旧侧躺着身体,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映入视野。
她看见盛开着的奥斯汀玫瑰花,放置掌心的第二颗纽扣,落上枷锁的球拍和竹刀,伦敦雨天隔绝风雨的黑伞,还有闪耀着光芒的王冠宝石,以及,明明灭灭光影里,小心翼翼观察着她手指的碧蓝眼睛。
那像是在一个清晨,他坐在床沿,拉起她的手,趁着她的安眠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无名指。
画面像是被灼烧的蜡,一点点融化,光芒黯淡下来,连同时间,全部远去,只剩下银霜与那对专注的眼睛。
以为自己还处在光陆怪离梦境的鹤莲,忽然发现手掌有了轻微的触觉,先是刺痛,然后是带着温热气息的风。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只有右手臂露在被子外面。意识重启让她能够辨认出酒精的味道,她适应了只有月色的房间视线,发现迹部正靠在床边,拿着酒精棉轻轻擦拭着她被玫瑰倒刺扎出的伤口。
每一下,像是在担心她怕痛一般,俯身靠近她的手掌吹散伤口的灼热刺痛感。
手指弯了弯。
迹部动作有片刻停顿,很快便又继续,伤口扎得零零碎碎,他用了好一阵才弄完。酒精棉球的瓶子被随意放在床头的柜子,迹部沉默地起身,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床边。
鹤莲的眼底蒙上一层雾气,站在他的立场,他有这样的权利,有收回爱意和温柔的权利。
窗帘厚重的布料滑过高高的滑轨,发出刷啦的动静。屋内唯一的光源被切断,密不透风的黑暗再度席卷。
鹤莲想要支起身体,床的另一端沉了下去,迹部枕上她的枕头,连带着被子把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对不起。”说着,把鹤莲抱得更紧,额头抵在她的脖颈。
他很聪明,有条理严谨的逻辑,鹤莲身边的人随着她的离去也逐一不见踪影。他们一起度过的这些年月让他隐隐触摸到真相的轮廓,跨越时空听起来匪夷所思,可亲眼见过的火焰和一桩一件离奇的经历,让他不得不相信。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承担我的情绪。”她是鹤莲,却不是他的鹤莲,他们被分割在时空的秩序两端,原本不应该相遇,“我只是……只是很不甘心。”
她低低唤了他一声,音色间裹着压抑的低泣,“景吾。”
“我偶尔在想,神明是不是后知后觉地发现给予了我太多东西,所以才挑走了你。金钱也好,能力也好,他拿走了,我也有信心夺回来。只有你,我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迹部忽然把声音压到很低,“你来了,是不是代表,我有机会留下你?”
他不甘心,即便她到了他的身边,即便有这样的机会,留下她的方法也不过是把她从另一个迹部景吾身边剥离。
迹部怀抱里的人有了轻微的挣扎,鹤莲翻动身体,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眼底有光,澄澈干净。
十年后火箭筒来得突然,穿梭的时空和时间也脱离原本的轨迹,混乱的法则像是要告诉她什么,却又迟迟不肯明示。
见鹤莲不说话,迹部抚平她因为侧身而凌乱散落的长发。他们靠的很近,参与她整个成长过程的他并不难看出,她还介于高中的时间里,半晌,他才喃喃自语道,“……忘掉刚才的话。”
且不说这对于鹤莲是个痛苦的选择题,把苦难强加于旁人之上,就算对方是另一个自己,他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迹部景吾。
雾气被热意翻涌成泪珠,顺着鹤莲的脸滑落,“景吾,我离开了多久?”
他指尖抹开她的眼泪,“……三年,你陪着我到了二十三岁。”
惊异几乎是炸裂在她的灵魂里,银时分明告诉她她是在十六岁消失,可眼前的人却又说,她留在这个世界直到二十三岁。
这个数字对于鹤莲的意义特别。她十五岁时来到迹部身边,被赋予攻略的通关命令,被加重继承人的荣誉,为她画下了一个八年之约。
八年,游戏通关。
她离开,任务失败。
所以她刚才在一片寂寥的黑暗中看到的碎片记忆,很有可能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他和她相伴着成长,牵着手迈过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近乎靠近无名指的约定。
她占据了他八年的时光,最后却没能在一起。
“那这些年,你……”大颗大颗的眼泪浸湿枕巾,雾气淹没掉他俊美的面容,又因着眼泪落下变得清明,反反复复。她没有办法想象经年逐月被剥离掉的痛苦,可他已经经历过。
手掌落在了她的眼前,迹部遮住她眼睛。
“我的这些年,如果我说我过得不好,你可不可以再陪我久一点。”
这样你就会惦念了,这样你就会有不舍的情绪,我知道你终究还是会离去,但我能不能只伸手拿走那么一点点时间?
鹤莲覆上他的手,迹部却不让她拉下来,掌心湿漉的热意源源不断,透过皮肤像是要溢满他的心。
迹部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的话踩在鹤莲心脏上最敏感不安的地方,她漫长的少女时光中,无论是隔着纸张,还是牵手相伴,迹部景吾都应该拥有骄傲的主旋律。他是鲜活的生命,会因为赢得胜利而肆意欢喜,也会因为面对失败感到低落沮丧。
但她没有办法把迹部和“不好”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他生来就值得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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