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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重提,这么句话隔了这许久他还记得。北央羞恼眉头蹙的更紧,“六殿下每每三更半夜请了我这个姑娘家家到一处。孤男寡女,还能有何意?”

既然说了这些,北央也盖不住话茬,她不耐慕容连回回这般,直接道:“我虽身份低微,远比不上殿下尊贵,不过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殿下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用了我的秘密拿捏,又施之恩惠,让我不得不承情。与其说殿下你这个男子来问我这个姑娘会错了哪门子的意,不如我问问殿下是何意?”

“你觉着呢。”

北央心中冷哼,侧了头不想看慕容连,“请殿下自重就是,我可不是那等任人愚弄的玩意儿。下回殿下若再这般,我便不会再赴约。”

“不错,有骨气。”慕容连自饮了一杯,忽变了语气,言语之间柔和不少,“我只偶尔想着,你这样的女子成了我的正妃该是如何。”

北央心头跳了跳,二话没说就闪身到了竹帘前跃了出去。临了还听观星楼内畅然不绝的笑声,一羞脚上没借力好歪在一处槐树树杈上。

又羞又恼又恨自己跑什么,当真丢人。揪了几片树叶子捏在手里使劲揉了撕了才算缓了心绪。

“这不是目的达成你慌什么,没出息。”北央暗自嘀咕,心里又觉怪异羞耻,第二日心里仍旧不得劲。恍惚异常,戴着帷帽高俅队和京云队到底怎么踢的全然没看进去。

视线瞧了顾炎,便想起慕容连昨夜问话。看慕容连吧,又想起他临了那句。心里七上八下,连着午饭都没怎么用。

午时之后是下半场,因着中午没怎么用了吃食,到了下半场开始北央五脏庙才后知后觉的响了起来。

她是再没心思去看赛事,只借口不舒服就回了行宫。

随意用了些吃食,便在南宫各处散步消食,因着心思恍惚走到一处空落院子。见门前草径幽深,落叶但敲门扇。门环铜绿映衬地面绿叶,又听远处寺庙钟声,霎时灵台清明,再回头看这绿,直透心窍,恍惚皆散。

北央笑了笑,绕着小径朝前去了,转弯之际,听到人声,脚步顿住未再上前。听清楚是谁的声音之后,北央往后退了退,用了轻功隐到暗处。

宁巧平时话不多,今日北央又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发现今日蹴鞠场上宁巧不在。离得有些远,只能瞧见一女子背影,见其装束,倒似合宜县主。

这一瞬这般想着,下一瞬宁巧面前的姑娘就转了身子。果真是合宜不假,离的有些距离,并听不太真切合宜和宁巧说什么。

只隐隐听到小心,告诫,衣物,几个词。

直到二人走,北央都没搞明白合宜县主是怎么和宁巧搭上的。因这事儿,北央还又特地回了蹴鞠场上找了秦晚。

没直接问,只委婉道了句:“晚姐姐,这合宜县主是怎样个人?”

“问她作甚?”

北央轻轻推了下秦晚,嗔道:“上回寿宴见合宜县主厉害的很,明日就要和她们比了,我怕到时候惹怒了她就不好。”

“瞎担心什么,合宜虽骄横,但和刘心蕊不是一路人。合宜可不会动不动迁怒谁。”

秦晚这般评价,意思便是合宜是个好的。北央又道了句,“那公主们呢?”

“如今和咱们一般年纪的公主也就两个。一个比较呆,另一个性子倒和我差不多。”秦晚看着高俅队赢了最后一分,说高兴也高兴,说不高兴也不高兴。总归高俅她是佩服,京云则跟自家人似的多几分惋惜。

收回视线,秦晚转头笑北央,“你怕什么,总归我们也不会输。她们那队除了合宜和安平公主是个会蹴鞠的,其他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总归是晚姐姐最厉害。”

“就你嘴甜。”

这事儿北央隐在心内并未和秦晚说。秦晚虽天真,但却不是傻,心思够细腻看人也够准。既然秦晚说了合宜不是个坏的,那性子也就差不离。

不过北央心中还是留了个心眼,第二日比赛开始前,细细将她们官员女子这队的衣物鞋子都细细检查了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放心。

临开场还是有些紧张,秦晚兴奋过了头,北央便拿着蹴鞠打算独自去了外头再习练习练。

习练一会儿见着帐子里头的人都出来,北央将碎发挽到耳后笑道:“姐姐们怎的也出来练了?”

李四娘颇为不服气道,“还不是刘心蕊说什么蹴鞠技术好的都临时抱抱佛脚,我们怎的安心坐着。便让秦晚出来再教我们一二了。”

“心蕊姐姐怎的不来?”

“她才不屑和秦晚学,寻自己兄长抱佛脚去了。帐子里头只余个丫鬟收拾着东西。”李四娘说着踢了下蹴鞠,“可得好好收拾着,别一会踢完上半场都分不清谁是谁的衣裳。”

北央只当李四娘啰嗦矫情,习练没再搭话了。

不得不说,这临时抱佛脚还是有些用,上半场脚感不错,赢了两分。中途休憩,换去一身黏腻衣裳,姑娘们都换了备用的队服。

下半场开始之时北央还没觉如何,踢了半盏茶,后背慢慢火辣辣的疼。

比赛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北央没办法想太多,刻意避开了些大动作。只将蹴鞠一直往秦晚那处引,冷汗岑岑,日头原是晒人的,此刻只觉寒意。

内功护体不至于昏厥,后背那疼痛却没办法去除。每动作一次,后背与衣物摩擦接触都成了折磨。

好在秦晚得力,已将分数远远拉开。

终于结束,秦晚作为队长上台受贵人封赏。北央则一个人匆匆往帐篷那头去,其他人还沉浸在赢了县主公主的喜悦劲儿里头,并没管北央。

只宁巧一副蹙眉担忧模样跟着北央后头去了。

微风吹过身子,更觉凉意,北央脸色越发苍白。前往帐篷的这条不算远的路,此刻硬生生觉出了些无尽头的意思。

身子受苦,心中更是难受。饶是北央做好到围场之后被人算计的准备,也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害她的人竟然是合宜和宁巧。

魏晋风采的合宜县主,嘴拙却温柔的宁巧。知人知面不知心,细细思来教人脊背发凉。

会咬的狗不叫,古人诚不欺我。

终于到了帐篷,北央心中发急,手上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解了衣裳带子。太过疼痛,双手止不住发抖,专注着解着衣裳,身后动静并没听到。

直到帘子被掀开,帐篷外的风吹过后背,北央牙关咬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侧头看是宁巧,此刻北央怒气太盛,脑中微晕,颤抖的手指更是提醒自己明明事先知道了此事,却还是中了招。

耻辱感弥漫上心头,北央言语之间都有些咬牙切齿,说出的话更是难听,“你此刻来作甚,想看我被你和合宜害成了什么样子是吗?从没想过你心思如此龌龊肮脏。你们放心,我向来以牙还牙,且等着就是。”

此话根本不像平时那娇嗲之人说出来的,宁巧惊讶之余竟还有些害怕,中途想开口解释,都被北央眼中锋利所刺吞了回去。本就踌躇,宁巧思来想后半晌才开了口,只那语气含了小心翼翼。

“北央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和合宜相谈之事。不过这事儿真和我无关,与合宜县主就更加无关。”

北央抬眼盯着她,面无表情,似想看了宁巧如何自圆其说。

“前些时候孙漪一直抱病不出,我想去看望被拦了下来。便没多想。只没想到后一日傍晚去散步之时听到刘心蕊与孙漪一处偷偷说话,我心里起疑便躲了起来”

宁巧顿了顿,见北央还算清醒才又道:“她们估计是怕隔墙有耳,说的声音极小,我只隐约听清楚了不知好歹,北央,衣物,面容,比赛下毒几个词儿”

“听到下毒二字我便有些慌,原寻思着直接与你说了就是,又想到你我身份一般低微,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又想去和秦晚说了,可是她性子那般鲁莽,若去对峙,说是我说的,那日后刘心蕊针对我可怎么办...不过只言片语,我家世本就不好,性子又懦弱,常受酸讽...”

宁巧许是尴尬又内疚,北央注意到她说话之时中途深吸了好几口气。

“我便想着去找合宜县主。合宜虽跋扈,却还算心善,那日说明白此事合宜并没拒绝。我进帐子的时候还特地检查了,并无异样,想着大概是合宜县主将队服都换了去。上半场见你精神极好,以为无事,后半场看你脸色苍白,结束之后又匆匆走了...”

“所以才跟来看看是不是?那你这回怎的告诉我了?不怕我说出去刘心蕊再针对你?”

“北央,你我家世差不离,我想着你该是懂我的。”宁巧眼中透了委屈,低头没再看她,轻声嘀咕,“我只是不忍罢了,你性子又沉稳,想着我求你别说出去你该是愿的。这会儿看你模样,许是我想错了。或许你本就比我硬气许多也聪慧许多...”

“我们人微言轻,被她们针对,除了自己小心些,就是再小心些了。我话说完了,你信便信,不信也就算了,只求别说出去就好。”

后背仍旧痛,但是宁巧说这话的模样不像撒谎。弯弯绕绕听了这些话也不难理清。

思及刚才自己言语,北央此刻也有些难堪。难堪自己还没弄清楚,只凭借偷听来的几个词儿便不分青红皂白。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北央嗯了一声,即便别扭还是道了歉意,更央着宁巧帮她看看后背。

心善懦弱之人从来不可恨,虽时常腻歪了她们墨迹,但北央也明白,身份所制,宁巧能如此做,已是仁至义尽。

解了抹胸,没了布料束缚,后背痛疼也没好转的意思。北央自己轻轻用手去摸,仍是光滑,隐隐清楚是用了什么毒。

身后宁巧颤颤巍巍道:“北央你快去寻了大夫吧,这后头皮子都发了紫,也不知用的什么竟这般骇人。”

发紫,火辣辣的疼,北央随神尼清修,江湖之事听了不少。心下已确定此为何毒。

此毒说来要不得人性命,只会让人皮肤溃烂,溃烂之后又会迅速愈合,只不过留下的疤和火烧一般,且无法去除。

解药说来也奇,没有武功的人根本解不了。这毒需得将沁入皮肤之内的逼到表面,但不可破体,否则就直接脱一层皮。逼到皮肤表面之后,一刻钟之内就得用了刚摘下的荷花荷叶覆伤口处,两个时辰自然完好如初。

这下北央更信了宁巧的话,孙漪只把那起疹子的事儿怪到了自己头上,便也想让自己体会。心中轻笑,也不知是不是该谢谢孙漪,这毒没往了自己脸上去。

思来上回刘心蕊去寻孙漪之后未回,便是商量这事儿了。

北央忍着痛换好衣裳,叮嘱宁巧此事保密,任何人都不要说,更不要表现出异样。再三强调之后才自己出了帐子。

路上蒙好面纱,极力克制自己面容表情,连步子都特意放缓到与平时一般。回行宫之前还特地去和秦晚那边说了句。

刘心蕊表情多了揣摩,北央笑自己,多亏她二人交谈被宁巧听了去。不然后头要遭殃的就是合宜和宁巧。

回到烟波阁不过申时初,进了寝屋红影正绣着荷包,见自家姑娘面色不对,鬓角留了许多的汗,连忙上前搀扶。

“去,快去准备热水。”

红影不敢多话,匆忙去了,她手脚还算快,不过一盏茶时候便备好沐浴之物。想留在寝屋伺候,却听不到屏风后有动静。

红影是有些怕北央的,只在屏风另一边守着,并不敢动。

北央身子赤.裸,盘坐木桶之中。口中默念心法,操控内力游走周身筋脉,身子逐渐发烫,再待睁眼,天已黑透,不知时辰。

裸.身从浴桶中出来,匆匆只拢了件寝袍,北央便用轻功出了屋子。

身后红影如何反应北央此刻是无心思管了,更没心思去问红影是如何应付的自己爹娘。此刻北央浑身滚烫,脉搏跳动更是快到让她眼前发黑。

身影飘忽,来去无踪。这会儿已无法分辨来到了南宫哪处,延绵不断荷花莲叶,却始终寻不到船。她记得这池子是有人打理,不知哪处一定有船。

其实不过几瞬,在北央觉得却好似过了几年,终于在其中一处岸边看到一竹筏,北央闪身过去。

拿了竹撑用了内力隐到池中隐蔽处,北央褪去寝袍,扯了许多荷花莲叶,揉碎铺在竹筏上,这才仰面躺了下去。

这些已耗尽她的气力,好在覆上去的那一瞬间,身子渐渐被安抚。后背疼痛也渐渐消散...神思逐渐被黑暗侵蚀,昏了过去。

采莲高醉,船儿摇摇荡荡,池水清澈见底。

此荷花池说来是池,不如说是湖更为合适,与如意湖相接,如意湖又通东西南北四宫,各宫都有荷景。四宫荷景不尽相同,不过每处宫人打理的都极好,荷叶长的比人都高。

酒意褪去,顾炎悠悠转醒。

睁眼见绿中含粉,耳听蝉鸣鹊噪,天空星辰点点又都被巨大荷叶遮去若隐若现,恍似虚幻之境。说有声更似无声,唯有心如止水,方知静里乾坤。

忽地起风,风吹起波澜,船儿随波逐流,碰到荷叶枝干发出声响。只这声响并不是一处,顾炎起身,颦眉看向另一头声响之处。

木筏缓缓而出,因着船身比木筏高些,顾炎清楚瞧见木筏之景。更看清木筏安静躺于木筏上的女子。

那一瞬,顾炎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又做梦。

只见木筏上的女子,乌发,白肤,红唇,胸前散落长发刚好盖住那樱粉。没了下裙遮挡,那两条长腿修长,偏偏躺的安静,似了幻境。

水汽氤氲,让那玉体蒙了一层雾,面容倾城,周身还有揉烂的荷花瓣。旖旎之中更让人怜。

顾炎轻轻笑了,不是笑木筏上的女子,而是笑自己。心如止水原也会色令智昏,梦了一次还不够,竟还有了第二次。

此景太美,他没打算动,更没打算让欲念毁了这美,只静静看着,又听鹊声,鸟衔幽梦远,顾炎闭了眼睛。

风不停,木筏也动,船儿也动,尝试性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痛意;又扯了扯自己头发,仍有痛意。

心跳之声越发清晰,睁眼那一瞬,只见木筏之上的女子动了,玉臂垂落水中发出声响。

顾炎皱眉,是自己疯了还是这北三姑娘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121:22:31~2020-04-0121: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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