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葬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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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嘴里轻声的念着什么，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p>

“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p>

小姑胡乱的抹了把眼泪，把耳朵凑向了他嘴边，然后她整个人僵住了。</p>

她慌乱的把头往下移，俯身贴到阿爷的胸口，然后抬头讷讷的说，“爹，走了。”</p>

她说完眼泪流了下来，但嘴里没有声音传出。</p>

大姑平静的坐到床上，伸手握住阿爷的手，轻声的念到：</p>

“这一走，身健、耳聪、目明，世间苦事再无碍，无牵、无挂、无念，世间琐事再无关，子安、女顺、孙达，世间家事再无忧。”</p>

大姑念完这一段阿爷教她的悼词，转头对大伯说道：“去放磬吧。”</p>

大伯楞了几秒似乎还没从“爹走了”，这三个字里缓过来。</p>

大姑又说了一遍，他才转身走了出去。</p>

孟时进门之后一句话没说。</p>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淡然，毕竟他心理远比一般人成熟，也准备这辈子过的没心没肺，但事实是他现在心里堵的很难受。</p>

当孟时看到阿嫲呆呆的坐在那里，想到阿爷和阿嫲在一起生活了快八十年，而从今天以后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p>

刷的一下，两行眼泪流了下来。</p>

孟时甚至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哭。</p>

这时，年哥拉了他一下。</p>

“跪。”</p>

孟时这才发现除了他，其他人都跪下了。</p>

他跟着前面的姑姑伯伯磕了头，然后又被年哥拉起来。</p>

门外传来三声如雷声磬响，然后是回声。</p>

这是报丧。</p>

大姑过来两只手牵起孟时两只手腕。</p>

她仰头看着孟时红红的眼眶，说道：“没事的，你阿爷走的很轻松，这是福气。”</p>

然后她松开手，又对孟得年说道：“你们去休息吧，现在没你们的事，明天九点过来送你阿爷。”</p>

“明天？”</p>

年哥皱眉问道。</p>

“明天火化，回来之后法事一天，再停两天，白天念经，晚上你们兄弟守夜，第四天早上出殡。”</p>

“这么急干什么？”</p>

“你阿爷早上自己挑的时辰，听他的吧。”</p>

阿爷虽然不是“师公”，但平时村里婚丧嫁娶会找他翻一翻时间，有小孩夜哭也会来让他“抓惊”，所以也算半个懂行的。</p>

不过现在基本也没什么人信这个了。</p>

年哥领着孟时沿着老宅边的小路，往家里走。</p>

到家之后，又出去把车开回来。</p>

孟时从他手里把电脑和吉他接过来，年哥提着装衣服的手提袋，带着孟时往楼上去。</p>

年哥家就大伯家，他还没结婚，所以现在还没有分家。</p>

大伯家就是典型的兄弟房，这一排三间房连一起，左边是孟时家，右边是二伯家。</p>

孟时那房子因为他爹常年不在家，所以离婚之后就一直空着，孟时以前暑假过来玩都是住年哥家。</p>

不过刚刚阿爷和二伯提到了房子，里面似乎有什么孟时不知道的隐情。</p>

再联系二婶那半句话，孟时感觉有些无奈。</p>

希望能好吧。</p>

“人真的知道自己的死期吗？”</p>

阿爷的离世好像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一屋子的人除了小姑，似乎都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p>

“这叫寿终正寝。”孟时用普通话说了一遍，然后又用方言说了一遍，“寿元尽了。”</p>

“你刚才有听到阿爷最后说什么吗？”</p>

年哥打开三楼后面房间的门，把行李放到椅子上。</p>

阿爷合眼的时候，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p>

孟时把吉他和电脑放在床边，打开窗户，探出身子看向老宅。</p>

“阿爷说竹枝扫到了屋顶该修一修，瓦也该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