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这兔崽子太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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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由感觉自己被老孟操练一段时间，效果还挺明显。</p>

两个多小时的车坐下来，一点感觉没有。</p>

放以前，脖子、腰，指定已经开始抗议了。</p>

“惊人首作长片展映单元不是竞赛单元，就是好，然后给大家放。</p>

除了这个，《流夏》还入围了竞赛单元——最佳纪录片。</p>

如果能拿奖估计也就这个了。</p>

孟时这部片子的构成比较复杂，有陆成康和陆端存，还有国家工程项目参与，想要拿最佳导演这些，没什么希望，你到时候没失望。”</p>

江由手上提溜着行李，脖子上挂着相机，跟在高瘦，穿着大皮袄，头发蓬松，胡子炸开，像头老狮子的孟愈远后头。</p>

嘴里说着从张麟均和“初”影展官方网站得到的消息。</p>

说完这些，江由又抱怨道，“老孟啊，咱来的是不是早了点，小孟的电影排在晚上……”</p>

按江由的意思，吃过中午饭，睡个午觉，再出发也完全来得及。</p>

这位爷，真是一刻都不等啊，七点三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硬座，直接从金城杀到西宁。</p>

“惊人首作，最佳纪录片。”孟愈远和前两次一样，砸吧着这几个字，说：“不错。”</p>

江由感觉他压根没有在听自己说话。</p>

不过江由也习惯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知道孟愈远是个极度自我的人。</p>

孟愈远经常一个人坐一天，一句话也不说。</p>

却又在特定的领域，例如孟时的事上面，表现出惊人的谈兴，似乎怎么也聊不够。</p>

等兴头过去了，又不愿意别人在他身边多待一秒。</p>

这种差别，时常让江由感觉自己是他的一件工具，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p>

和老孟相处，没有极大的耐心，真挺难。</p>

在车站的出租车停靠点上了车。</p>

江由坐进副驾驶，对司机说：“去青年影展。”</p>

车子出了车站，司机转头问：“什么地方？”</p>

在西宁当地人的眼中，这个小众的电影展并不知名。</p>

以至于见多识广的出租车司机基本也不知道这项活动。</p>

如果不是这个影展，也许与电影相关的大多数从业人员，终其一生也不会来到西宁。</p>

在后座的孟愈远从口袋里摸出烟，从烟盒从掏出一根，轻微的咳了一声，用青海口音说：“海湖新区唐道637。”</p>

江由和司机师傅都看了他一眼。</p>

江由心里气啊。</p>

敢情你比我清楚，一路上还非要我说，就臭显摆儿子那点成就是吧？</p>

我家里还几栋楼收租呢，我说了么。</p>

不过，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值得父母骄傲的事情……</p>

至少从来没在他们脸上看过老孟提起孟时的那种自得。</p>

江由在心里哀叹，可恶啊，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p>

司机瞄了一眼孟愈远的大胡子，打了表，一脚油门开出去。</p>

他要是知道身边这小胖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估计要给他一刀。</p>

对于从小生活在南方的江由来说，对西北的影响就是，荒凉、落后、萧条，甚至不知道西北是什么地方。</p>

孟愈远住的金城郊区便很符合他的影响。</p>

但到了西宁，他发现这座青藏高原上的省会城市，繁华的出乎意料。</p>

大型商场，产业步行街、高档酒店，环绕在一起，热闹喧嚣程度，完全有资格被称为“西北天河广场”“高原珠江新区”。</p>

而且在这充满现代感的城市之外，是环绕着西北连绵不断的山峦。</p>

在我国最发达沿海地区，拥有几栋楼的江由，此刻像第一次进城的娃儿，脸贴在车窗上，望着高楼缝隙之间露出的山峰。</p>

孟愈远手里拿着烟，一直没有点燃，半晌，说：“你说电影有国家工程项目参与，是那个杨衣么？语保工程？”</p>

孟愈远看过孟时蹲在垃圾桶边上和杨衣视频直播的录播。</p>

江由回过神，摇头说，“我就知道《流夏》以前传过哔站，不过很快就删除了，据说是重新剪辑制作，孟时之前解释过，参加完这边的影展，会重新上到哔站，具体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p>

他人往后扭，问孟愈远，“语保工程是什么？方言有什么可研究的？方言就是这么说的。研究土话能干啥？”</p>

孟愈远点上了烟，答非所问：“现在一些地区的本土歌手都在做方言化的音乐，反倒是粤语地区没落了……”</p>

江由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前面的眼睛，好像余光看到了什么，转到了一辆在前面停下来的车上，便顺着看了过去。</p>

嗯？刚从车上下来那个人有点眼熟。</p>

江由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代表《流夏》来西宁参加影展的杨衣。</p>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p>

孟愈远拍了拍驾驶位的靠垫，说：“就那边停车吧。”</p>

……</p>

“语言有交际工具、思维工具、文化载体这三个功能。”</p>

李勤引用著名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解释语言与思维的关系。</p>

“保留一种语言就保留了一种人类看待世界的方式，一种很精致的文化观念体系。开展语言调查研究不仅有重要学术价值，而且有重要的战略价值。”</p>

“语言传承保护的关键在于激发个体对母语的认同！”</p>

李勤显得很激动，脸也有些泛红。</p>

当年最好的杨梅加用糖霜腌制的桔饼，泡入村口土作坊烧制的灶烧，好下口，更好上头。</p>

孟时至今不能忘记，自己小时候偷喝两口，懵逼一宿的惨痛经历。</p>

坐在李勤右手边的杨振兴抿了一口杨梅酒，说：“进入21世纪，弱势语言濒临消亡已成客观趋势。这将导致一些文化现象的消失，是人类财富的巨大损失。”</p>

“我国现在实施语保工程，可谓正当其时。一是国运昌盛，国力强大，各级政府有能力提供行政支持和经费支持。</p>

二是我国少数民族语言和汉语方言调查研究经历了30多年快速发展，储备了充沛的学术资源。”</p>

几人明显是喝得有点多了，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得很热烈，说到动情处，眼眶都泛红了。</p>

他们是真心热爱自己正在做的事，并为之奋斗。</p>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孟时虽然不是很懂，但见他们这样，想到从小跟做生意的家人在苏州，暑假回来和刘夏一起玩，已经不怎么会说本地话的孟取余，心里也颇有感触，“故土啊，乡音啊，总是不能让它就消亡了。”</p>

良载阿公轻轻一扣桌子，再往前推一下碗，“说得好，这句够下一杯酒，嗯时我给满上。”</p>

孟时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给语保组三人碗里倒上酒，再把酒壶扣下，笑道：“阿公今天可到量了。”</p>

用来泡酒的是土作坊的灶烧，度数高，杂醇多，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老头遭不住。</p>

又对李勤说：“这次匆忙，下次我带点好酒回来。”</p>

良载阿公看孟时扣下的酒壶，脸红耳赤，气道：“什么好酒？！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酒没喝过！”</p>

“这个最好！”说着顺势去拿酒壶，被孟时躲了过去。</p>

相比于喜欢自己弄酒，而且对原料很讲究的陆老头。</p>

良载阿公对村口老刘烧的酒迷之自信和骄傲。</p>

据说老余烧酒的技术是他教的。</p>

然后老余靠这个养了三个好儿子，现在小孙子都上大学了。</p>

但讲道理，不说配方和手法，在设备上，正规的酿酒厂与自酿作坊的差距，有着天壤之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