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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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历险，并肩莽莽原野荒……】</p>

杨衣十指张开，再握住，反复几次，血液重新在逐渐冻僵的指尖流动。</p>

她看了看叼着烟沉默的孟愈远，转头对江由说：</p>

“他原本可以很酷，将那个九十分钟的视频，悬挂在自己的主页，等待别人去探索他的思想，去解读那个夏天的迷茫与回归，见证一个厚重灵魂的重生。”</p>

“但是那个孩子不需要他的酷，正在空心的夭山不需要他的酷，他们需要的仅仅是过的比以前好。”</p>

“如果孟时为了自己的‘酷’拒绝我，放弃他们，那就不是他了。”</p>

江由能感觉到，虽然杨衣在看自己，但她的话是说给孟愈远听的。</p>

直播间里，孟时的声音高昂了起来。</p>

【山崖复远望，仓惶，无告，不回的河流】</p>

【平原不可见，晦暗，无声，未知的存亡】</p>

【大雾重重，时代喧哗造物忙】</p>

【火光熊熊，指引盗寇入太行】</p>

江由把帽子重新戴上，皱眉说，“那点钱，孟时自己就能拿出来吧？”</p>

杨衣呼出一口气，“钱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但给钱……”</p>

“并不是钱的问题。”</p>

始终沉默的孟愈远突然开口打断道：“你觉得什么是农民，农村是什么，去农村当农民，过田园生活怎么样。”</p>

“我觉得挺好的，想要吃什么都可以自己种，走出门去田里就可以摘。”江由脱口而出。</p>

孟愈远笑了，胡子在他干瘦的脸上支棱起来。</p>

他对江由说：</p>

“既然农村的田园生活在你看来这么好，为什么我们要走西方的老路呢？”</p>

“那农民都赶进城，然后在城市搞低收入群体的居住社区，也就是贫民窟，是什么道理呢？”</p>

江由张张嘴。</p>

玛德，你们两个有话要说，为什么把我架在中间！</p>

我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收租佬，这些问题我怎么知道！</p>

他果断闭嘴，我专心看直播，听孟时唱歌还不行么。</p>

玛德，为什么这货光头都可以这么帅！</p>

杨衣看着江由手里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说：</p>

“是因为大量的房地产，在有光不蒙的配合下，已经深入到4线以下的乡镇。”</p>

“各地的乡镇都在搞房地产，把教育资源集中到乡镇以上，甚至县城，把医疗资源集中到县城。”</p>

孟愈远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各地严格限制农民自己建房，所以当人口繁衍出来的时候，他们只能去私建。”</p>

“私建就意味着失去合法性，最后只能被逼进城。”</p>

“看看那些商品房，合村并居之后的安置房，十几二十层。”</p>

“那是农民，他的生产工具，往哪放？从房子去地里怎么走？”</p>

“农民并居后，那些安置房哪有地方给他们搞养殖啊？”</p>

“历朝历代，小农之所以能够维持可持续发展就在于他种养兼业，立体循环经济。”</p>

“现在把这个资源让给资本，甚至外国资本，逼得农民不许他搞传统的多元经济，完全是不考虑后果，不承担责任的搞法。”</p>

江由已经听傻了。</p>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要盯着他，从孟时为什么把《流夏》的运作交给杨衣，聊到现在这种程度。</p>

“我们现在每天消灭一个自然村，这种对文化的大规模破坏，和我们强调的民族伟大复兴，完全是背道而驰。”</p>

孟愈远把叼着的烟拿下来，说：“孟时用自己的方式，将夭山包裹起来，我很欣慰。”</p>

杨衣将放在一边的手套拿起来，起身说，“年轻时候的那些愤怒，没有让你变的盲目，你能一直热爱这片土地，我也很欣慰。”</p>

杨衣五十二，比孟愈远大两岁。</p>

但她看起来要比孟愈远年轻十岁不止。</p>

孟愈远将烟头递给江由，仔细的端详杨衣，缓缓起身，俯视她，笑道：</p>

“你寄吧谁啊？一个五十二岁还在副教授位置挣扎，试图靠旁门左道经营上位，满脑子想着在退休前再进一步的废物，也配评价我们父子？”</p>

通过《流夏》，孟时看的是夭山村。</p>

孟愈远注视的是这片土地。</p>

你杨衣是为了什么？一个青华教授的位置。</p>

孟愈远都不知道她在跟自己装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