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苦、集、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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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上末目瞪口呆。</p>

他很想，像在陆老爷子的饭店里，那样轻松的和孟时玩笑，说自己这个原作者都没想这么多。</p>

但他做不到。</p>

因为孟时说的就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隐藏在最底层的东西。</p>

他看向孟时的表情，不再如同之前那般轻松。</p>

在他眼中，孟时一直是个年轻气盛，但天赋卓绝的“孩子”形象。</p>

如果自己正常结婚，生个儿子，就该是这幅模样，就是狂。</p>

所以，叶上末一直用长者的心态，俯视，容忍孟时。</p>

哪怕他叫嚣着，要拍一部同题材的电影，证明他对空禅的看法没错。</p>

叶上末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对手。</p>

就在刚刚，还想怎么帮助他。</p>

但是，现在孟时对角色的剖悉，让叶上末感觉背后有点发凉。</p>

孟时将二郎腿换了个方向，越过叶上末问庄中田，“对吗？”</p>

庄中田抿了下嘴唇，将孟时的话对叶上末重复一遍，又问：“他说对吗？”</p>

他本能的觉得，这样的沟通方式很荒诞，但又不自主的按照孟时的规矩做。</p>

叶上末看孟时回答庄中田的问题，庄中田又将他的回答，转述过来。</p>

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袭来，一时间茫然的坐在那里。</p>

叶上末觉得片场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下一秒又轰隆隆的回归。</p>

他喘了一口，好似从一场梦中清醒过来，看着孟时，说：“对。”</p>

这次，庄中田没有将这个字，转给孟时。</p>

他知道，如果再这么做，叶上末一定会发飙。</p>

他知道，叶上末正处于即将暴怒的状态。</p>

好在孟时和叶上末，好像同时对这次对话失去了兴趣。</p>

一个起身，示意拍摄继续。</p>

一个继续和管斌一起盯着韩鹭。</p>

拍摄继续。</p>

还是从伦珠的咳嗽声中开始。</p>

伦珠卓玛掩住口鼻的右手往前伸，提起架在小火炉上的茶壶，左手食指中指轻按壶盖，边倒茶，边温声说：</p>

“不打紧的，过了这寒节，待天气转暖便好了。”</p>

孟时坐在马扎上，将目光从韩鹭脸上，转到监视器。</p>

他没有将杨树和季红婷，放在一起比较。</p>

只是觉得，在一场光线晦暗不定，两个角色之间以烛火作为主光源的戏中，杨树依旧保留了惊人的层次和细节，这是非常难得的。</p>

而不知道从什么事情中，调整过来的伦珠，水平也在及格线之上。</p>

至少在这场戏里面，孟时从她身上，看不出牧羊女的影子。</p>

杨树扛着摄像机，以光源的发散方向，缓缓进行旋转。</p>

等他走到一百八十度的时候，正对书房的门被强风吹开。</p>

程道带着从头顶照射下来的强光，如同苍白鬼魅一样，站立在门口。</p>

他一言不发，渊渟岳峙，双目直视韩鹭。</p>

几乎同时，绑在伦珠卓玛身上的威亚被拉动。</p>

她整个人沿着设定好的滑轨，摔在程道脚边。</p>

程道月白色的僧袍下摆被风吹起，盖在她的脸上。</p>

整个过程，程道的眼神没有动一下，好像仅仅是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脚边融化。</p>

现场除了风声，伦珠身体和地面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p>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p>

杨树依旧保持着他克制的旋转，如同一把用针脚画圆，不断切割白纸的圆规。</p>

叶上末早已经站起来，如同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手中蜷成棍状的今日剧本，随着杨树“谨小慎微”的机器运动，而运动。</p>

孟时看着监视器。</p>

管斌盯着韩鹭。</p>

然后，他看到了韩鹭，双手握拳，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嘴唇微动，似乎在给自己加油。</p>

几秒钟后摄像机转到他韩鹭，管斌看到他，瞪着他那双大眼睛，嘴巴微张，一屁股坐到倒在伦珠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手抬起来，又放下，再抬起来。</p>

同时，管斌的余光还看到叶上末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p>

“咔！你是猪吗？！你到底在演什么？！我说的东西，你一点都没听进去吗？！”</p>

叶上末开始咆哮。</p>

瘦高的身体里，爆发出风暴一样凶猛的气息，那根卷成棍状的剧本，被狠狠的丢进场内。</p>

就这一瞬间，管斌突然明白清晰的意识到，孟时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了——兄弟，你看空禅的主演就这样子，你怕啥？</p>

管斌将目光从脸色青白的韩鹭身上收回，看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孟时。</p>

他很想说，我真的要沦落到和他比吗？那边不还有个程道么？</p>

但是，他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