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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老太太终于开口了,“蘅姐儿,你跟祖母老实说,你同你致表哥是不是私下有了首尾?”
这句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何氏万万没料到老太太会往这个方向想。
“娘!”何氏张大了嘴巴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却不搭理何氏,只看着卫蘅。
卫蘅也是微微张着嘴望着老太太,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是在老太太凌厉的眼神下,也只能乖乖地道:“孙女儿同致表哥是清清白白的。”
老太太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继续道:“你娘说你同意嫁给你致表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孩子年轻不懂事,闹出了什么私定终身来。既然你说不是,祖母就放了心。起来吧,到祖母身边来。”
卫蘅被老太太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动作给搞糊涂了,想站起身,结果膝盖痛得往前一弯,就扑在了老太太的腿上。
老太太亲自将卫蘅扶起来,摸了摸她的脸蛋道:“既然你同你致表哥清清白白,只有兄妹的情谊,那你告诉祖母,是不是他们家挟恩图报,你才同意嫁给他的?”
在卫蘅开口之前,老太太又道:“你放心大胆的说,一切有祖母给你做主,他虽然救了你们母女,但是报恩有千千万万种方法,绝不能拿自己的亲事去报恩。”
卫蘅这才算是知道老太太为何刚才要来那一招了,心里一酸,她知道老太太是真心疼爱自己,为了不让何氏责怪她,先就来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明明白白地让卫蘅说出了她对何致无意来。
卫蘅一把搂住老太太的腰,流着泪道:“祖母,都是孙女儿不孝。致表哥和小舅母从来没有挟恩以报,都是我自己自私,光想着自己了,忘记了祖母会舍不得珠珠儿。”
老太太推开卫蘅道:“你既然知道你不孝,怎么还应下这亲事?你就忍心让祖母以后都孤零零的一个人?”老太太替卫蘅擦了擦眼泪,“珠珠儿啊,你虽然心地良善,可从来不是糊涂之人,若是这次不出这样的事情,你会想着嫁给你致表哥吗?”
老太太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何家虽然一句话重话没有说过何氏和卫蘅,也没有挟恩以报,但他们是拿准了何氏和卫蘅两个心软的,知道她们肯定会心怀内疚,自己送上门去。
卫蘅知道糊弄不过老太太,自己擦了擦眼泪看着老太太道:“祖母说得对,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致表哥伤了眼睛又破了相,孙女儿心里只感激他救了娘亲和我,没有他,可能我都已经不在了。我心里内疚,如果致表哥寻不到好亲事,以后的嫂嫂对他不好的话,我一辈子也难以安心。”
卫蘅站起身,重新跪在老太太的跟前,重重地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老祖宗,以后蘅姐儿会常回来看你的。”
老太太满脸都是泪,有时候女孩儿教得太好了,也不是好事,像卫蘅这种,别人有害于她,她都会奋不顾身去救人,若是有恩于她,她更是涌泉以报,更何况,何致还对她和她娘亲是救命之恩。
老太太哭道:“这都做的什么孽啊,咱们家以后再也不许僧尼上门,以后也不许再去算什么卦,拜什么佛啦。”老太太这是把一切都怪在了卫蘅她们玉垒山一行之上。
何氏松了一口气,以为老太太这样就算同意了。
哪知道老太太拉起卫蘅道:“珠珠儿,祖母知道你想报恩,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一张脸,又远在杭州,何家今后护得住你护不住你?你爹爹虽然可以护着你,可万一出了事儿,你在南边,你爹爹也是鞭长难及,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一点儿,卫蘅还真没有想过。
何氏赶紧道:“老爷说了,以后让她小舅舅把生意转到上京城来,致哥儿也可以捐官,走走门路也不愁实缺。”
老太太不搭理何氏,又继续对卫蘅道:“珠珠儿,你如果嫁给致哥儿,你可想过,今后你就是商人妇,你现在的朋友可能都会看不起你,女子出嫁从夫,你娘家再尊贵,可决定你脸面的都是夫家。你受得了么?”
卫蘅想着自己上辈子嫁给范用,其实已经经历过一些白眼了,永平侯府在上京城也就是个侯府的名字好听而已,又不是世袭,卫蘅生的儿子已经不能袭侯爵了。若是没有卫蘅的嫁妆支持,永平侯府真是可以用破落户来形容了。
卫蘅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忍受那些轻视,因而还是点了点头,“孙女儿都明白。”
老太太叹息一声,还是不看何氏,只道:“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老太太这一想,直到四月二十六靖宁侯六十大寿,也没给出答案来。
四月二十六是庆寿的正日子,这一日宴请朝中大员和各勋贵世家,男宾的宴席就设在位于靖宁侯府中轴线上的和熙堂前的院子里。
女眷则被引到了花园里,在“清色怡芳”设宴。
今日靖宁侯府并没有请整个戏班子来唱戏,而是将上京城内各大戏班子的名角儿都请到了。
客人里面有戏迷的,今日可就大饱眼福和耳福了,不闹到三更那是不会散席的。
卫蘅一大早就起来起来梳洗妆扮,因为是六十大寿这等喜庆的事情,所以卫蘅特地挑了一袭妃红地绣蝶戏牡丹泥金裙,金地暗缠枝牡丹纹的宽束腰,束腰正中系着粉白和妃红相间的丝绦,下面垂着一个金镶玉镂空雕双鱼戏荷的香囊,里面是她自己调的香,清清爽爽的冷香,在已经开始热起来的初夏闻着格外的舒服。
“姑娘这样打扮起来真好看。”木鱼儿在一旁痴痴地赞道。
卫蘅嘴角一翘,“你这样像是没见过似的。”
木鱼儿道:“也不是,只是看多了姑娘穿素净的衣服,今日乍一看,觉得真亮眼。姑娘这就叫做,淡妆浓抹总相宜。”
卫蘅笑道:“哟,你这都开始酸诗词了。”
木鱼儿笑道:“陆……”
木鱼儿话还没说话,就被念珠儿抢白道:“行了行了,还不去替姑娘拿鞋子。”
木鱼儿也知道自己一时忘形,说错了话,赶紧转身去给卫蘅挑鞋子。
卫蘅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低头喝了一口茶,为了怕刚上的口脂花掉,念珠儿是将芦苇管放到杯子里,让卫蘅喝的。
片刻后,木鱼儿就提了卫蘅的鞋子来,一双妃红色绣金芙蓉花缀珠鞋,那鞋面上的珍珠有莲子米大小,瞧着又精致又漂亮。这样的鞋子拿来当酒杯喝酒都使得。
卫蘅装扮好之后,直接去了花园里,何氏早就去了,有那平日走得近的夫人、太太会来得早一些,何况还有些远道而来的亲戚就住在靖宁侯府里,何氏和木氏自然要帮着招呼。
卫蘅走到一半,就在九曲桥上遇到了卫萱。
卫萱今日穿了一席洋红的芙蓉暗花织金罗裙子,她这副模样,就是卫蘅都少见,不过卫萱的气质清华,无论什么衣裳都压得住,这一身穿在她身上,越发衬得她雍容典雅。
“二姐姐。”卫蘅出声招呼道。
卫萱闻声望去,正好看见桥头的卫蘅,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你真该多穿些鲜亮的颜色。”
卫蘅嘟嘴道:“说得好像我穿素净的衣裳就不好看似的。”
两姐妹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清色怡芳,两朵姐妹花把清色怡芳周边的牡丹、芍药的颜色全给夺了,叫那些夫人、太太看了,都羡慕张老太太的福气。
张老太太笑着谦虚了一番,又想起卫芳,只可惜卫芳还在守节,今日这种情况,也没有过府来,不过早早就绣了一座百寿图的屏风过来,今日就立在张老太太的坐榻之后。
也有懂行的夫人问起,“这是谁绣的?可真不容易,一百个寿字个个儿都不同,这绣工也精致,半点儿针脚看不见。”
张老太太这时候就不谦虚了,“这是我大孙女绣的,你们只看得见这一面儿,另一面儿也好看。”
“是双面绣?”礼部尚书夫人,也就是卫蘅四嫂窦娴的娘亲华夫人惊讶地问。
张老太太点了点头,一众夫人都闹着要看另一面,所幸屏风后面留的余地挺大,完全可以走过去欣赏到。
另一面是彭祖送桃。那彭祖是有名的长寿星,据说活了八百岁,这幅画的寓意极好,不过最难得是那彭祖的须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仙桃的颜色,由红渐粉,再渐白,细腻得仿佛真桃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哎呀,这手艺可真是了不得,称得上是京城一绝了。”华夫人赞道。
“不过是她平日里绣着玩儿的。”张老太太道。这还得了啊,绣着玩儿的都有这样的水平。今日卫芳虽然没来,但是名声可是传响了。
卫蘅和卫萱相视一笑,到明年,卫芳就守满二十七个月,该除服了。老太太这是想给卫芳重新说一门亲事,今日才会想着在各位夫人心里预先打下一个埋伏。
以靖宁侯府今日的蒸蒸日上的地位,卫芳想再说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大夏朝对女子再嫁并没有太多的抵触,太、祖的胞妹安宁公主就嫁了四回,后来公主里头改嫁的良多,谁也不敢说什么不许女子再嫁。何况谁家没有姐妹女儿,谁也不忍心让这些花一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就守一辈子寡。
正中午开宴之前,宫中皇爷特地派了魏王前来给靖宁侯祝寿,赏赐了他一柄如意,一把神弓,并宫中新印的《御选唐宋文醇》,此外金五百,上用缎五十匹,松江三梭布五十匹。给老太太赏了一柄紫檀凤首拐杖,还有一柄如意并一串檀香珠,何氏和木氏等都有赏赐。
皇后、贵妃皆有赏赐下来。一时间,靖宁侯府的人气儿几乎灼人的手。
魏王更是还同意了留下来用午饭,虽然主人家只是客气之下的邀请,但是魏王同意了,这也是脸面不是?
卫蘅她们这些小姑娘是不用去前头接受赏赐的,长真县主顾蓉闻到卫蘅香囊里的香味儿后,就闹着要卫蘅教她制这种香。
“就凭你这手调香的能耐,今年结业礼上,调香这一课艺,你肯定能拿第一。”顾蓉一边将卫蘅的香收入囊中,一边赞叹道。
其实香味儿这种东西,也是各花入各眼,有人喜欢玫瑰的香气,有人喜欢茉莉的芬芳,说不准。
不过卫蘅听了顾蓉的话也很高兴,“那就借县主吉言啦。”
顾蓉听说卫蘅这味香是用了她们家园子里一种特殊的香草制成的,而那香草是卫蘅的小舅舅去西域时给她带回来的种子种出来的,别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就起哄要去采。
虽然如今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可是在出嫁前,这是她们最后一段最欢乐的日子了,反而比平日都放得开,所以大家伙儿也都起哄要去采一些。
卫蘅没法子,只得和卫萱一起领了顾蓉她们去万芳圃。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刚走到一半,就遇到了转弯之后迎面而来的魏王一行人,旁边陪着他的正是卫蘅的大伯父卫峤。
原来魏王听说靖宁侯府的花园修得漂亮,就提议要逛一逛园子,身为主人的靖宁侯能说什么,自然只能让世子卫峤陪着他一路解说。
卫蘅等人这时候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给魏王裣衽行礼。
魏王的眼睛轻轻一扫就停在了卫蘅的身上,几乎像黏在了卫蘅身上一般。
其实魏王见过的美女无算,赶得上卫蘅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她们都缺少卫蘅身上的这股子气韵。
魏王细细地打量着卫蘅,梳着干干净净的灵蛇髻,头上只戴了一个双排珍珠的发箍,稳固发髻。那珍珠都是莲子米大小,颗颗圆润饱满,柔和白皙的颜色,越发显得卫蘅整个人像雪山尖上的那一捧雪般干净纯美。
送到魏王手上的美女,他都知道不管那些人看着多纯洁美好,但都是能让他肆意玩弄的,也就不觉得多纯净了。唯有卫蘅,五官精致得令人惊叹,一袭妃红色的长裙只越发显出她的嫩弱来。一身的气质清灵莹透,像从月宫飞身而下的仙女儿,贵气里带着飘渺,这种让人想抓住却又抓不住的味道,简直像钩子一样勾着魏王的心颤痛。
魏王原本只喜欢那十三、四岁的青青嫩嫩的小姑娘,今日再见到卫蘅后,他曾经的记忆一下就翻滚了出来,渴求越发激烈,险些就在人前出丑了。
还是他身边的内侍咳嗽出声,才惊醒了他,又借着小太监挡住了自己的衣袍,魏王这才算没丢大丑。
卫蘅虽然低着头没看到魏王的反应,但是他的眼神太灼热了一些,以至于卫蘅的头皮都感觉到疼痛了。
送走了客人后,卫峤一身疲惫地回到屋里,木氏也是累得够呛,夫妻俩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今日辛苦你了。”卫峤拍了拍木氏的手,他看着木氏眼角的皱纹,不由感叹她也老了。年轻时候,彼此性子都强,他受不得木氏的强硬,但是如今老了,才发现一个能干的发妻是多么的重要,教养出来的子女也争气。
木氏笑了笑,能得卫峤的这句话,也就不枉费她费心劳神了。
人虽然疲惫,但气氛格外的好,卫峤想起今日花园里的那一幕,皱了皱眉头道:“咱们萱姐儿的亲事是不是快些定下来才好?”
木氏不解卫峤的意思,她淡淡道:“咱们萱姐儿不愁嫁,多等等也无所谓,我还舍不得让她嫁人。”
卫峤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萱姐儿的亲事不定下来,珠珠儿的亲事就不好议。”
木氏道:“你怎么想起珠珠儿的亲事了?我瞧着弟妹肯定也舍不得珠珠儿早嫁,况且珠珠儿今年十月里头女学才结业,也用不着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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