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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殿。
重重帘幕垂落,或轻或重的幕脚垂及地面,随着地砖间渗出的热气微微拂动,紫金香炉镇在屏风两侧,兽口微张,一缕缕地吐出瑞脑香,在室内漫开,渗进垂手立着的宫人衣衫内。
一只手闲闲探出帘外,帘纱尚未抚过手背,低眉碎步上前的宫人已经撩起帘幕挂上纯金的帐钩。紫衣的正监亲自捧着衣带上前:“陛下。”
“嗯。”少年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挥手拂开凑上前的宫人,自顾自披上外袍,偏头看了眼窗外,“又下雪了?”
“回陛下,差不多午时三刻起下的。”红衣的少监看看侧前方的正监,再看看皇帝,忽而绽开个谄媚的笑,“今年确实多雪,是好兆头啊,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想必是陛下励精图治的功劳,上天都特意降雪嘉奖陛下呢。”
独孤行宁不置可否,兀自把蹀躞带环过腰部:“叔父呢?”
“臣在。”早就站起来的韩王上前两步,躬身下去行足一个礼,“棋局未完,陛下可想续上?”
“算了。睡了一觉,早就不记得该怎么破局了,叔父就当让朕一局吧。”独孤行宁懒洋洋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叔父久等了。”
“不妨事。殿内暖和,臣在自家还烧不起这么好的炭呢。”韩王直起腰,“见陛下还困着,不如喝些茶?前几日才学了新的点茶花样,臣献个丑,陛下赏脸看看?”
“也行。”独孤行宁没什么兴致,蹀躞带交扣处的位置别得他指尖留了个印子,他啧了一声,皱眉吩咐少监,“去,和司供司说,弄点炭让叔父带回去。”
“哎,是!”少监应得尖而亮,不顾身上的红衣,都没拎个小宫人跑腿,直接自己冲出去,生怕跑得慢一步就在皇帝那儿留不下一个好印象。
韩王作势阻拦:“陛下,宫内炭有定数,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的?不过是炭而已,叔父还怕担不起吗?难得叔父在外等了这么久,就当是赔礼吧。”
“那就谢陛下赏了。”韩王面上浮出笑意,过了片刻,一口气掠过牙尖,“不过论起等候,臣可不算什么。豫王也在外头呢。”
独孤行宁眉头皱得更紧:“他来干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约摸刚下雪那时候来的,本想通报,不过见陛下还睡着,臣就给拦下了。”韩王试探,“陛下不会怪臣吧?”
“让他进来。”独孤行宁又打了个哈欠,“请叔父倒茶吧,朕倒想看看是什么新花样。”
韩王应声,原本的棋局早就清了,新上桌的是一套点茶的器具。殿内的宫人一声声唱和到殿门,直到大门敞开,殿门的内侍拉出长长的声音:“宣豫王——”
殿外的人影一点点靠近,渐渐清晰起来。殿内烧着炭和香,混合在一起暖得人昏昏欲睡,进来的人却披着风雪,和殿外冰冷的空气一同进来,激得殿内的宫人纷纷哆嗦。
宫内踩低捧高是常态,被晾在雪中近两刻钟,独孤明夷肩上全是碎雪,一遇暖就化作水珠。但他保持着一贯的表情,或者说就是没有表情,在恰到好处的位置站定,向着上座的皇帝拜下去。
“臣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独孤行宁说,“豫王进宫所为何事?”
独孤明夷却不答,直起腰,视线淡淡地扫过仍在吐烟的香炉:“紫宸殿内有地龙,陛下何故另燃炭火?瑞脑的香气也太重了些。”
独孤行宁不耐烦,扯了扯领口:“豫王赶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个?除夕时朕刚说过若无要事,豫王就歇着吧,现在看来,身上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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