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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车里,訾岳庭开了会儿冷气,问:“你们接下来去哪?”
林悠撒了个谎,说:“我晚上要值班,突然接到的通知。”
“几点?”
“六点到岗。”
现在快四点了,没剩多少时间。芳草地在城北,马草塘在城南,遇上晚高峰还要堵个几十分钟。
訾岳庭定好了路线,决定先送林悠去单位。
开到半道,訾岳庭才问许彦柏,“你待会儿去哪?”
为了看展,许彦柏特意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没有别的安排。他翻了翻手机,临时也约不到朋友出来,就说:“回家去看姥爷吧。”
回老宅,方向一致,也不必绕路。
訾岳庭决定,“那先送你。”
林悠低垂着头。这其实是她内心期望的安排。
路上,訾岳庭接到助教的电话。
“教授,工作室里的石膏用完了。”
“先问隔壁壁画系的工作室借一点。”
“雕塑泥也没了……”
“院子里那么多废泥塑,都砸了,扔炼泥机里管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炼泥机被几个新生弄坏了……”
訾岳庭头疼,要是以往,他就直接去工作室了。
后视镜里,林悠还拿着画展的宣传卡片在看,一声也不吭。
“先别做了,等我明天过去再说。”
挂了电话,訾岳庭觉察车里有些过分的安静,后座的两人也没有要交流的意思,于是问了句,“画展怎么样?”
许彦柏将手机锁屏,放回裤兜里,“有点怎么说……死亡美学?说实话,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王燃的油画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人体比例多是扭曲的,并且刻意放大了五官在构图中的存在感。在那组关于溺水的系列油画中,女人在水下睁着眼睛,眼神空洞,格外有几分诡异。
许彦柏问林悠:“你觉得呢?”
林悠不懂那些专业角度的分析,只说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挺有寓意的,很生动……能放在美术馆里的,一定都是好作品。”
“这不一定。很多艺术家都是自己砸钱在办展。”
林悠第一次知道艺术行业的内幕,“那回报呢?”
许彦柏说:“知名度,宣传效益,好看的履历,外加卖画收入……我们学校就有一个专门的学科,叫做艺术管理。”
砸钱,请人策划,名师推荐,办展造势,卖画。现在的独立艺术家,基本都是这个套路。甚至于那些摆在画廊里的精美画作,很多都是艺术家们自己掏钱存挂的。
砸钱办展的目的是为了能有曝光度,让人看见你的作品,认识你的名字。
有些确实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一次就能出名。有些呢,砸钱也砸不出水花,昙花一现后便销声匿迹。
才华要被人赏识,被大众认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有时也需要一些运气成分。
“那些能拍卖到几千万的作品……”
“幕后当然有推手。”
许彦柏说:“艺术家本身,只是产业链中的一环而已。”
林悠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訾岳庭在听。许彦柏所言并不脱离现实,而是行业现状。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画画的源动力。
抛开功利目的去创作,无疑是快乐的,但一旦涉及到自我经营,把艺术当成事业来做,就会开始有很多的顾虑。市场流派,风格定位,效益回报,以及与同行的竞争……纷扰因素太多。
訾岳庭把车停在草堂北路上,对许彦柏说:“你在路口下,走过去。”
他开的是右车道,进老宅还要调头,有得堵了。男孩子本身没那么娇贵,晒太阳走两步不打紧。
下车前,许彦柏和林悠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你好好值班。”
林悠说再见时,满是心虚。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其实晚上我不值班。”
林悠在后座说:“我下周要去专案组,所以这周末所长让我好好休息两天。”
新的调派任务是昨天下来的,抽调林悠和沈一安两人去市局专案组,昨天在单位,老戴还拉着他俩腻歪了一阵子。
“案子破了我们就回来了,别哭啊,千万别哭。”
沈一安确实是他们所各方面能力最突出的,上面调他去专案组合情合理。林悠知道自己的能力、资历、办案经验都还不够火候,所以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去虚心学习。
訾岳庭没有改变路线,把车开远了一些后停下,“要不要坐前面?”
刚上车时,他就读懂了她的心思。她撒谎时的神态,每次都一样。
林悠拿着那只新买的帆布袋换到副驾。
值班的日子,林悠几乎每晚都在想着约会的事情。这两天的休假对她来说实在太宝贵了,就算今天他没有来陪他们看展,她也想好了要去找他。
林悠问他,“你一般约会都做什么?”
訾岳庭认真回想,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能想起上学时的事情。
訾岳庭无奈地笑了笑,答复她,“看展。”
“看完展呢?”
“吃饭,看电影……你饿吗?”
“不太饿。”
訾岳庭看了眼仪表盘,这个点吃饭,确实有些早。
右侧的指引路牌有寺庙标识,转弯时他留神看见了,于是想到一个好去处。
武侯祠附近有不少古色古香的茶馆,是文艺青年热衷的打卡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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