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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怀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萧延礼也不急,说:“我让人找大夫来给你看病,我定能治好你,哪怕治不好你别的地方,起码这张嘴得治好了。京城第一浪荡子连油嘴滑舌都不会了,那你任三这名头得让旁人戴了去,你岂不觉得不甘心?”

任怀风闭上了嘴巴,不再刻意讲话。

“你我有婚旨,我得娶你为妻,等把你带回京城,我就将三书六礼抬你奉安伯府去,以后你就跟我住在宣宁侯府吧。”

萧延礼瞅了瞅任怀风的脸色,“怎么,不乐意?想悔婚,还是想怎么着?抗旨不遵可是不行的,至于其他的,容你能蹦跶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任怀风瞪了萧延礼两眼,闭上眼睛,生气了。

萧延礼失笑片刻,亲手端着热水盆递给房外等着伺候的丫鬟,吩咐道:“继续烧些热水,待会儿要给他洗个澡。”

丫鬟诺诺称是,退了下去。

萧延礼抬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正好,这辈子过的正是最好的时候。

大夫来了,望闻问切,再三诊断,最后说:“这位公子,早年伤势极重,身体底子也糠了,如今想要痊愈,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萧延礼脸色不太好,但也只是一瞬,能把人找回来已是万幸,他什么都不求了。

“能否再帮忙看看,他说不了话是何缘故?”

大夫让任怀风张嘴,任怀风听话地张开嘴,眼神咕噜地往萧延礼那里转,灵活得像只猫。

萧延礼差点儿没绷住笑了,好在这人清冷惯了,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公子的喉咙受损,发不出声,小人无能为力,恐怕得找神医才行。”

萧延礼点点头,又问:“那他这腿跟手,还有救吗?”

大夫道:“依小人看来,公子的手脚都曾受过严重的损伤,看公子手上的伤疤便可得知,是用比拇指还粗的铁钎刺穿了手掌,伤了经络导致手指不灵活,腕力也不足,小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医治公子,还请侯爷恕小人无能为力。”

萧延礼摆摆手,大夫开了几方调养的药,便领了诊金走了。

萧延礼坐在任怀风床边,哑着声音问他:“你这十年怎么过的,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十二根铁钎插进身体里,你怎么活下来的啊?”

任怀风摇了摇头,萧延礼抚摸着任怀风的眉目,“你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年轻了。上个月你四女儿出嫁了,夫家让五妹妹打听过,不算大富大贵,但好在那孩子爱读书上进,公婆也和蔼,家里又是独子,断不会受什么委屈。”

“你家大郎跟着四弟从了军,听四弟说还立了战功,二郎在国学院念书,我考过他学问,聪慧有余,却不似你这般灵巧滑头,倒是个好苗子。三郎进宫做了太子的伴读,顽劣得很,跟你一个模子似的,惹事精,前两天还跟怀敏打了一架,明明岁数大些还不懂得谦让,仿佛是你任怀风第二。”

“哦,对了,怀敏,怀敏也十岁了,四弟的长子,也在宫中做伴读,两个人还挺不对付的,但都是小孩子罢了,左右不会有什么大疙瘩,随他去了。”

“你那些姨娘美妾倒是对你有情有义,一个都没离府改嫁,你出殡那天……”萧延礼顿了顿,勾了勾嘴角,不是很在意道,“她们个个嚎啕大哭伤心欲绝,连妆容也不要了,还有那个柳姨娘,直接往你墓碑上撞,说是要跟你去了。好在被人拉住了,不然你可就背上一条人命了。”

萧延礼朝任怀风笑了笑,淡淡地说:“她们能做的,我却不能做。”

“我也想过,皇上有婚旨,我把你灵牌拿自己家供着,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怕你觉得委屈。”

萧延礼的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忽然回过头来,发现任怀风泪流满面,连忙替他擦了擦,笑道:“还真成了水做的?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害臊。”

丫鬟叫驿馆的小厮搬来澡盆和热水,置于房内,然后退了出去。

萧延礼伸手为任怀风宽衣,任怀风下意识地拒绝,萧延礼道:“怎么,还怕被我看了?你全身上下哪块地方我不曾看过,赶紧洗洗你身上这股馊水味吧,我闻了好久,要换了别人我早不管了。”

任怀风脸色一变,便被萧延礼捉住衣领边,将衣服扯开了一半。

赤裸的身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其中最明显的当属那些几乎呈圆形的疤痕,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我应该早点来见你,或者,当初我应该强势一些,不准你上战场打仗。”

任怀风瑟缩着想找个地方钻,萧延礼直接将人扒了个精光,发现这人已经变得骨瘦如柴。

他抱起任怀风,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澡盆里。任怀风不再挣扎,心如死灰地由他去了。

萧延礼用手抚过任怀风身上每一块伤疤,他在想,这个人曾经是京城的王孙贵族,从小锦衣玉食,可现在却成为乞丐苟且偷生,若是换做他,恐怕没被折磨死,也自己受不住打击抑郁死了。

任怀风究竟靠什么坚持下来的,萧延礼不敢深想,一深想心口就发疼。

他就着湿淋淋的洗澡水,抱住了任怀风,大概只有抱在怀里才感觉到踏实,无数次他都想问,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然而任怀风却趁此机会啃了他耳垂,萧延礼分开些,捉着任怀风的脸细细看他。

任怀风凑上来含住萧延礼的嘴唇,萧延礼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被唇上的触感调动了,肌肤仿佛渴求了整整十年。

*

第二天早上从房间里出来,谄媚的随行官员一脸笑嘻嘻地问:“侯爷,那位是什么人啊?侯爷为何如此照应他,莫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

他原想那乞丐是流落民间的什么王孙贵族,譬如当朝太子传说就是流落民间七八年才被皇上找到,一找回去就册封为太子,所以那官员不免有些多想了。

萧延礼斜睨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官员点点头,“还望侯爷告知,以便下官有个准备。”

萧延礼缓缓吐出四个字:“我未婚妻。”

官员惊掉了下巴,“侯……侯爷莫不是在说笑了?”

萧延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像是在说笑?”

“可……可可可是,那人分明是个男人,侯爷别再玩弄下官了,下官,下官……”官员吓得都结巴了,实在是萧延礼的神情语气太过认真,他差点儿咬住自己的舌头。

没等官员结巴出什么话来,萧延礼便道:“你为官十余载,难道没听说过十年前天家为我赐过一道婚旨?”

官员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从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冒出一个人名儿来,奉安伯世子任怀风。

“侯爷,你说他是……死去的任小伯爷?”官员咽了咽口水,吃惊不小。

萧延礼嗯了一声,扔下浑身僵硬的官员走了。

三个月后,任怀风把他那说话的本事捡回来了,萧延礼还是每天帮他洗澡,每次他都故意泼水到萧延礼身上。

“手上还得劲儿不?”萧延礼拉着任怀风的胳膊,揉揉捏捏。

任怀风跟个老大爷似的,瘫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回答:“不得劲儿。”

“我按大夫教的手法按了快一个疗程,想来也应该有些效果。”

任怀风从嘴里吐出一粒枣核,萧延礼看了一眼,“别乱吐。”

任怀风回答:“舌头不受控制。”

萧延礼紧张道:“病情加重了?”

任怀风白了他一眼,“昨晚上被条狗亲的。”

萧延礼紧锁的眉舒展开来,眼角微微带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嘴上道:“殊不知是谁先撩拨的,撩了就跑不厚道吧?总得付出一点代价。”

萧延礼捏了捏任怀风的脸,感叹道:“总算养出一点肉来了。”

任怀风一侧头,张嘴含住了萧延礼的手指,伸出舌头绕了两圈,“好哥哥,我的舌头可是很灵活的,要不要现在试试看?”

萧延礼呼吸一滞,复又叹了口气,“任三,一刻钟后,大夫要来替你检查身体,安分点。”

任怀风狡黠地笑笑,“你硬了没?”

萧延礼撇开目光,任怀风用牙尖咬咬萧延礼的手指,“一刻钟勉强也够,二爷自个儿快些不就行了。”

“别闹了。”萧延礼抽出手指,牵出一丝口水。

任怀风说:“干一炮吧。”

他扑上来,萧延礼连忙接住他。

“疯了?摔着怎么办?”

任怀风笑道:“不是还有二爷你么,你舍得让我摔着?”

不等萧延礼回答,任怀风就堵住了萧延礼的嘴巴。

*

晚上,任怀风躺在萧延礼的怀里,突然提起分别的那十年。

“你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过的么?”

萧延礼摇摇头。

任怀风想了想:“有无数个瞬间,我都快要扛不过去了。”

萧延礼下意识收紧臂弯,任怀风轻声道:“可是我一想到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不能死,我一定得活下去。”

“萧延礼,只要有你在,我不敢一个人独自死去。”

白天的时候,大夫刚跟萧延礼讨论过任怀风的病情,早年身体底子就坏掉了,特别是欺摇山那一次,如今坏毛病全冒出来了。

萧延礼神色如常地听完,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任怀风说:“后半辈子,不是还有几十年可以过吗?我没那么容易死。”

萧延礼嗯了一声,眼睛有些泛酸。

恍惚之间想起多年以前,他拿了府里珍贵的药材,半夜潜进奉安伯府,任怀风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也是这么对他说了一句:“我没那么容易死。”

“我不敢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已更新,这本算是真正完结了,短时间不会再更新番外,要填新坑去了,谢谢大家~有缘下本书见,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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