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恐怖渡轮（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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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爱德华插嘴说,“难道除了我们，npc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吗？”

除了他们几个人外，船上起码还有一百名乘客,如果是那么明显的转变，他们不应该没有意识到这个诡异的现象。

“我来的路上已经试探过了，npc对于这件事毫无自觉。”岛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如果继续追问的话，他们会选择性忽略掉提问，他们关于登船的记忆在上船的那一刻开始就模糊化了。”

“你的本职技能点了心理学对吧？”爱德华继续追问说，“那你对他们过了心理学么？”

心理学，正如这个技能名字所言一般,是可以洞察对方言语真假的技能，只不过这个技能是暗投,点数不会公布出来，检定的成功与否系统不会告知玩家，只会告诉玩家是对的还是错的,至于真假要让玩家自行判断。

岛田的职业是咨询侦探，他的本职技能包含了心理学和人类学。

他的心理学技能数值80,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概率了，即便是暗投，应该也不会出错。

“过了。”岛田摊了摊手,“就结果而言，没有撒谎。”

他的着重音在“就结果而言”上，意思是他对这次投点的结果保持怀疑的态度。

然而爱德华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笃定了那是一次成功的心理学投点。

他喃喃：“怎么可能……”

诚然他们场外身份是玩家，但是只要是在剧本里面,他们的人物和普通的npc是没有差别的，如果有什么力量致使了现状，蒙蔽了所有人的记忆，为什么独独他们没有被影响？

岛田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个信函：“再次对一下导入吧，我们究竟都是为了什么登上这艘船的，又是怎么登上这艘船的。”

莱薇和爱德华同时认出了这是几乎所有乘客都人手一封的邀请函。

“你们有这封邀请函么？”岛田将信函推到了他们面前。

“没有。”莱薇摇头。她想了想，也如实将自己和安德烈的事情告诉了另外三个人。

“所以说持有邀请函的是你的朋友，不是你。”岛田直起了背部，“我明白了。”他拆开了那封邀请函，展示给了他们。

莱薇看了一眼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有点困惑：“这是……”

这封邀请函是用日语撰写的，落款处和安德烈的那一封，同样是手写字体，其余的别无二致。

“这个邀请函不是给我的，是给我的雇主的。”

岛田收起了信件，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收敛起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

“跟之前介绍的一样，我是一名咨询侦探，雇佣我的人是横滨的一名水产业富豪。”

岛田开始向他们叙述他的导入。

岛田是一名在横滨开着自己事务所的侦探，有一天，当地著名的水产大亨——鬼冢健次，找上了他。虽然起因不尽相同，但是过程却安德烈的版本出乎意料的一致，这位富豪宣称自己噩梦缠身数月，精神萎靡即将崩溃之际收到了一封邀请函，邀请他参加即将在横滨入渠的公主号邮轮的定向拍卖会。

“没错，我这里收到的消息是，国际邮轮公主号将会在近日停泊于日本。”岛田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表情，继续道，“看来你们也听说了同样的事情，只是地点不一样而已。”

回到鬼冢的故事。

鬼冢健次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向来没有收藏东西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跟拍卖行打上交道，他本来想将这封邀请函丢进碎纸机里，最后关头却不知怎么的，神使鬼差地拆开了它。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邀请函的落款人，是鬼冢健次早年还是个渔民时的工作伙伴——江口和也。

而江口和也，是一个已经在四十年前死去的人。

四十年前，鬼冢健次还没发家，不过是横滨港口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普通渔民。当时，他是一艘名为”日目号”渔船的船长，常年出行远洋航线，进行捕捞。

远洋捕捞是非常艰苦的工作，每一趟航行都在一年到两年之间不等，船上艰苦的条件让船员苦不堪言，变换莫测的洋流和天气也威胁着渔船的安全，因此愿意应聘的船员少之又少。

江口和也是当时渔船上最年轻的新人。那会儿他才刚刚从大学毕业不久，虽然经验不足，但勤劳踏实。这样的新手本不该一上来就加入远洋航线队伍之中，奈何当时实在是人手不足，船队又赶着出航，鬼冢健次最后还是让江口和也成为了日目号的成员之一。

然后悲剧发生了。

日目号遇上了海难。

它的引擎在一场暴风雨后损坏了，渔船瘫痪，失去了航行的能力。

不仅如此，因为随着风雨在海面上漂泊了相当漫长一段时间的缘故，待风雨平静之后，船员们惊恐地发现船只已经航行到了一块陌生的海域，他们尝试用无线电联系附近的船只，希望获得救援，却迟迟得不到任何回应。

整个船的人就这样在海上漂泊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他们靠着之前捕捞上来的海鱼充饥，用尼龙布积蓄雨水解渴，但是恶劣的生存条件让一些身体素质较弱的船员们染上了疾病，其中江口和也的状况最为严峻。

第一个月，食物仍然充足，不过因为制冷机仰赖引擎的运转，船员们很快就发现了失去冷冻能力的冰库里的海鱼开始腐烂。

第二个月，白米也逐渐耗尽，没有补给的他们只能细细规划粮食的分配，每个人每日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食物。船员们开始尝试垂钓，然而他们的渔船主要进行的是拖曳式捕捞，垂钓的收效甚微，所有人不得不在饥饿之中煎熬。

第三个月……事情迎来了转机。

岛田的声音非常平稳，不像是追忆一件悲痛的惨剧，而像是叙说一个童话故事：“你们听过人鱼么？“

“mermaid？”莱薇耸了耸肩，”你是指塞壬海妖那种，还是指丹麦的小美人鱼？”

“吃了长生不老的那种。”岛田说，“几乎所有地域的传说里都有人鱼的影子，日本最著名的版本是八百比丘尼——一个女人吃了人鱼肉后，变得不老不死的故事。”

莱薇非常直白：“你想表达什么？”

岛田：“鬼冢告诉我，他们在第三个月里，钓上了一只人鱼。”

这句话出口，场面骤然寂静下来，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岛田没有被突然安静的空气感染，只是镇定自若地继续叙述：“那是条受伤的人鱼，在他们捞上他不久之后，人鱼就断了气。”

莱薇皱了皱眉：“他？”

“对，他的用词是‘他’。”岛田说。

“我还以为人鱼都该是女性呢。”莱薇讥讽道，“一条公人鱼？他们该不会是在海上飘太久了，脑子进水了吧。”

“先耐心地听我将这个故事结局说完，”岛田叹了口气，“鬼冢说，在那条人鱼断气后，船员们都因为饥饿难耐，鬼迷了心窍，做出了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

莱薇基本能想到故事的后续了。

一群饿疯了的船员，一条被打捞上来的所谓的“人鱼”，能展开的故事非常有限。

岛田也肯定了她的猜想：“没错，他们烹食了那条人鱼，靠着人鱼肉又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直到迎来了迟到的救援。”

“这跟江口和也的死有什么关系？”莱薇敏锐道。

“在鬼冢的故事里，江口和也在人鱼捕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虚弱到无法进食了，他没有食用人鱼肉，最后饿死在了船上。”岛田淡淡道，“在他逝去数日后，尸体逐渐腐烂，他们不得不将他和人鱼的鱼骨一同扔回大海。”

鬼冢健次认为那次海难全部都是他的责任，对死去的江口和也抱有深深的愧疚之情，对方年纪轻轻，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全是他犯下的罪孽。

这份歉疚一度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

直到最近。

“他说他梦见了江口和也了……”岛田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他说他梦见江口和也化作人鱼回来找他了。”

莱薇嗤笑声还没发出，岛田便接着说道：“听上去的确是无稽之谈，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也应该大致清楚，和你的与你朋友的版本大同小异，他收到了这封来自亡灵的邀请函，不过鬼冢没有勇气赴约，于是雇佣我来一探究竟，这就是我被安排的所有导入剧情。”

莱薇毫不留情地说：“前半部分听起来还有几分可信程度，后半部分听起来像是一个老人老年痴呆后臆想出来的故事，你口中那个叫做鬼冢的老头子讲的话太可疑了。”

“等等——”一直沉默不语的爱德华忽然开口说，“我觉得……不一定是编的。”

爱德华抓了抓头发，下定决心后，说：“也怪我之前没有解释清楚我的故事导入，我是一名记者没有错，想要报导一个大新闻也没有错，但是促使我上船的真正的原因是……我们新闻社的主编告诉我，这场定向拍卖会有一件特殊的拍卖品。”

莱薇的嘴角抽了一下：“你该不会想说……”

“没错，听说是人鱼。”爱德华点了点头，“只是揭露一个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定向拍卖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新闻，我是听说这艘船上将会拍卖人鱼才来的，拜托——那可是人鱼，大家想要看的都是这种满足猎奇心态的报导。我得知这个消息想尽办法混上了船，哦对了，我可没什么邀请函。”

莱薇：“……”

岛田随后看向了最后赶来的亚当，问：“那你呢？”

亚当看起来十分随性，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后，脸上也没有多少波动，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以为然，还是太过心大。

“我只是服从老板的指示，保护李大小姐而已。”亚当说说，“不过说到邀请函的话，收到邀请函的人实际上是老板，而不是李大小姐，据我所知，李大小姐只是代替老板出席而已。”

至于更多导入剧情的信息，你们恐怕要自己问李木木本人了。

这是他话里的潜意。

另外的三个人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决定装作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

亚当：……

“总结一下，现在已经确定了你的朋友，和我的雇主，都收到了来自逝去故人的邀请函。”岛田说，“李小姐那边还不确定，而博纳特先生……”

爱德华：“叫我爱德华。”

岛田从善如流：“而爱德华先生则是一名逃票犯。”

·

爱德华：……

爱德华：“我没逃票！我只是没有拍卖会的邀请函，但是船票我是有的！”

“谁给你的？”一直漫不经心的岛田倏然扭头看向了爱德华，目光如隼，“只有拥有邀请函的人才有资格购买船票，我的船票是鬼冢给的，她的船票是她的朋友买的，而李小姐和——”

“叫我亚当。”亚当接过了岛田的话，“一切都是老板准备好的。”

爱德华愣了愣，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道：“是……是我们的杂志社主编给我的。”

半晌，岛田收回了目光，头枕在了手上，又恢复了先前懒散的模样：“我现在大致弄清楚了。”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远方的太阳上，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们说话，“但是还差了点东西。”

“你能不能直说？”莱薇有点烦躁。

这个叫做岛田行人的家伙很明显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盲点，可他就是不直说，非得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地打哑谜。

岛田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

“等我确定之后再告诉你们，现在太早了，说出来只会影响所有人的判断。”他这样说道。

莱薇只觉得这个一直以来哔哔的日本侦探真是神神叨叨的，一会儿露出”我看穿了一切”的表情，一会儿又装神弄鬼就是不把话说清楚。

你们亚洲人都那么中二吗？就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吗？

“那今天怎么样？”爱德华问。

“第一天而已。“岛田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自由行动吧，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模组才刚刚开始，无论是调查还是剧情都没有正式开始，系统是不会杀心太重，上来就将他们一口气全撕了。

岛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哦，对了，除了今天外，接下来的我们还是尽量减少像是现在这样的对话吧。”

“虽然系统宣称这次游戏难度困难所以开放超游，但是我没记错的话，跑团有个隐藏机制，就是场外对话越多，难度越高。”岛田耸了耸肩，“你们也不想从困难模式晋升成地狱模式吧？”

岛田刚说完，时间宛如被截止住了流沙的沙漏一般，彻底静止了。

下一秒，邮轮附近的大海扭曲起来，坐在甲板上的他们眼睁睁看着天际的太阳以流星陨落的速度下降，所有的光辉随着它的沉落一同消逝，与此同时，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黑夜也降临在了他们头顶。

刚才还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刹那间变得汹涌起伏，船体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晃动。

所有人：……

【你们目睹了超脱理解的现象，sancheck0/1d3】

莱薇的钢铁意志成功过了这个检定，岛田的意志竟然比她还高，是80，同样过了这个检定。

亚当虽然没过，不过也就被扣了1点san值。爱德华则是最丢人的，一次性扣满，好在这只是个三面骰的检定，就算被一次掉了3点也不至于临时疯狂。

爱德华脸色不太好看：“这又是搞什么？”

岛田：“显而易见，我们又跨越了空间。”

“你还能判断出这里是哪？”爱德华问。

岛田仰头目测了一下月亮和星星的方位，摇了摇头，说：“具体位置不确定，但是应该在东九到东十一区之间。”

东九到东十一区，即东经127度到172度之间。

他们又回到了太平洋。

莱薇看向岛田行人，目光里带上了探究。

虽然不够精准，能在没有六分仪的情况下，仅靠目视星盘就能判断自己的方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岛田注意到了莱薇的目光，回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盘。

的确，有标准时间参考的前提下，这件事情也没有难到登天。

但是这个玩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刚刚可没有听见掷骰的提示，也就是说岛田行人完完全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得出刚刚那个结论。

【尊敬的各位来宾。】

广播声忽然响彻了整艘邮轮。

【欢迎各位搭乘公主号邮轮，一个小时后，船长将会在第四层的大厅处举办迎宾酒宴，我们真诚地期盼各位贵宾的到来。】

广播声结束，爱德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天变夜晚，现在还搞个船长晚宴，怎么看都有问题。”

“有问题也必须参加，按照现在行程预定，一小时后是船长晚宴，晚宴结束后，就是第二天的拍卖会了。”岛田结束了这次讨论，“现在分头行动吧，我们晚宴再碰头，到时候分享自己得到的情报。”

其余的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爱德华说自己想探索一下这艘邮轮的结构，先行离开。

亚当表示自己再不回去，李木木就要大发雷霆，也跑了。

只留下了莱薇和岛田两个人。

莱薇心想自己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修和安德烈怎么样了，于是站了起来，“我也走了，今晚的船长晚宴再碰头吧。”

“等一下。”岛田叫住了她。

“干什么？”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岛田漆黑的双眼直直地凝视着她，“大厅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莱薇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修，仍然选择装傻充愣：“你是指安德烈？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是我的旧友，也是导致我进入这个模组的关键npc。”

岛田看着她，眼底深处和死水一样没有任何波澜：“我指的是……”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那个跟你如胶似漆还靠在你脖子上的男人。”

莱薇咂舌，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岛田。

既然早就注意到了她，为什么不上来直接打招呼，这个叫做岛田的日本侦探到底观察了他们多久？

她想了想，继续拿应付安德烈的说辞对付这个难缠的日本人：“……他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我现在是他暂时的监护人。”

【[岛田行人]对[莱薇]进行了心理学检定:d10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