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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苏钰渊说要去安阳侯府提亲,吕迁和卫通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主子,可如今您在外人眼里……”吕迁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知道。
在外人眼里,苏钰渊现在是个将死之人,又担着那老御医随口瞎编的污名,怎好去提亲。
卫通:“说的是啊,主子,按照你现在的名声,怕是安阳侯府不会同意吧?”
任凭谁家父母会舍得把自家好好的姑娘,许给一个要死不活,还无法留后的男人。更何况安阳侯府,也不是那等任人随意拿捏的小门小户,安阳侯林至明和林小将军林清铎也不是那易于之辈。
“怎么,本王活了一回,死都快死了,想成一回亲不成?”苏钰渊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
苏钰渊话说到这份上,吕迁和卫通二人立马异口同声的说道:“自是可以。”
吕迁又问:“主子,若是安阳侯府那边不同意呢,毕竟只有林姑娘知道您的身份,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
苏钰渊淡淡一笑:“无妨,让管家先上门去探探口风。倘若安阳侯和安阳侯夫人不同意,那就让他们问一问自家姑娘再做决定。”
一听苏钰渊胸有成竹的语气,吕迁顿时也跟着放下心来:“那是自然,若是安阳侯和安阳侯夫人问过林姑娘的意见,那这婚事定是没跑了。”
吕迁和卫通对视一眼,都露出一幅了然的神情。主子这夜里都爬了多少回安阳侯府的墙头了,八成是和林姑娘大事小事都商议好了。保不齐,林姑娘就盼着逍遥王府的人上门提亲呢,那可得抓点紧,不能给耽误了。
“成,属下马上去找老管家说这事。”吕迁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欢快。
苏钰渊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主子,明日需要找媒人一起去吗?”吕迁又问。
“暂时不必,等明日跟安阳侯府说好了,再请媒人也不迟,不差那一两天。”苏钰渊淡笑着说。
主从几人这头就算说好了,吕迁和卫通一想到这逍遥王府就要有女主人了,两人心中都是高兴不已。留下卫通照顾苏钰渊,吕迁激动地拿手搓了搓脸,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出门去找老管家。
老管家听吕迁说完,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悲喜交加,拿袖子擦了擦眼睛:“老天开眼哪,这么多年,王爷他终于肯成亲了,若是娘娘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只是王爷他现如今这身体……”老管家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又开始擦眼泪。
“哎,若是王爷早一两年同意成亲该有多好,这时候怕是小主子都满地跑了,可如今……,哎!”想到逍遥王府以后就要这么凋零下去,老管家悲伤得不能自抑。
吕迁站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能如实相告,只好伸手拍了拍老管家的胳膊:“您老不必太过担忧,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成了亲,王爷这身体就好了呢。”
老管家一听,忙说道:“对,对对,说得对。不能说晦气话,那几年那么苦王爷都熬过来了,现在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吕迁说道:“您老能这么想就对了,总之别的不要多虑,您只管备上厚礼上门提亲。明日就上门,王爷那边,他有些着急。”不然也不至于总是翻人家安阳侯府的墙头,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啊,万一哪天被逮到丢脸不说,再坏了大事。
老管家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库房。只是,”老管家脸上带着愁容,有些犹豫的说道:“王爷现在情况如此,若是安阳侯府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如何是好?”
吕迁想了想苏钰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毫不担心地说道:“您老尽管去,王爷他心中自有成算。”
知道苏钰渊从来不说大话,老管家放下心来转身就走:“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就去备礼。”
老管家脸上一会愁容满面,一会欢天喜地,嘴里还絮絮叨叨小声嘀咕着什么,把路过的王府下人都吓得不清,只当是苏钰渊那边又有什么变故,老管家怕是急疯了。下人们全是一脸哀切之色,手脚放得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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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逍遥王府几个知情人欢天喜地,满心雀跃期待着王府即将有女主人的时候,安阳侯府林清铎的院子里却是乌云压顶。
听到林清铎的吩咐,他的随从们把地上那四人拖起来,丢到那些嚎啕大哭的家眷面前:“有什么话赶紧交代。”
三个下人的家眷围着自家男人,连哭带骂:“你个杀千刀的啊,出门办个差,你这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啊……”都想问出个究竟来,可那几人却呜呜咽咽直摇头,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吩咐办事。
姜婆子的儿子和儿媳连抱带扶的把她弄远了一些儿,背对着安阳侯府的主子们,声音极小,语气急切:“娘,有些事儿你可得想明白了,您还有两个孙子,您可不能连累你的孙子啊。”
林清铎背着一只手,微微侧耳,突然低低冷笑一声,看了成安一眼。
成安忙喊随从把人都拖回来,又把剩下的家眷都赶出了院子,离大门远远的派人看守着。
刺耳哭嚎声再次响起,林溪很想捂住耳朵,可一眼和林清漓晦暗不明的眼神对上,心中一紧忙把手叠放在身前,规规矩矩站好。她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惹林清漓起了丝毫怀疑。
林清铎看了一眼各位主子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声音冰冷:“全都出去等。”
见林清铎如此,几位主子忙点头,那些早就恨不得把耳朵堵住,眼睛蒙住的丫鬟婆子们如蒙大赦,忙不迭施礼退了出去。成安带着随从们也走远。
林清铎抬脚走到几人面前,俯视着趴在地下的四人,语气冰冷:“在江东城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你们这等暗害主子性命的奴才,送去官府也是个死罪。但念及你们在安阳侯府服侍多年,给你们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林清铎顿了一下:“谁先说?”
四人抬头看了看林清铎,又往姜姨娘和林清漓的方向看了看,再次把头低下,沉默着。
林清铎嗤笑一声:“打得轻了?”
四人一个哆嗦,头低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里,却是依然不肯说话。
林溪上前一步挨着许凝岚,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娘,这样背主的下人,如今连哥哥这个嫡出公子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我们安阳侯府容不下他们了。”
许凝岚点头:“过了今日,就去喊几个牙婆子来,这些人都分开卖了吧,女的往东卖,男的往北卖,孩子嘛,听说岭南天气暖和,就卖那去吧。”
安阳侯府对待下人一向宽厚,下人们衣食无虞,月银也不低。几人一家子老小全是和安阳侯府签了死契,家里的孩子更是在安阳侯府出生,是以,几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怕是没命活了,就想着死扛到底,大不了丢了一条性命,也不愿连累家人。
可如今一听许凝岚说要把他们的家人拆得四分五裂四处发卖,顿时慌了神。四人大惊失色忙抬起头来,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哭嚎着哀求出声:“奴才说!”“夫人,公子,奴才全说!”……
林溪不动声色地看向林清漓和姜姨娘。姜姨娘低垂着脑袋,两只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把帕子揪得不成样子。而林清漓却面无表情看着那四人,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林清铎见几人松了口,指了指那三个男人,冷声吩咐道:“你们三个先说!”
到了这个份上,几人自知大势已去,不再挣扎,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只不过每个人所知情况不同。
按照林清铎的吩咐,两个车夫和一个随从先开了口。三人的口径一致。无外是得到吩咐,跟着姜婆子外出办差去接林溪回府,出门之前得了姜姨娘的叮嘱,出门在外不管何事,一切听从姜婆子的安排。又把当时在江东城外所见所闻都说了。
到此,听起来,无非是两辆马车因着在城外歇脚,无意遇到一波劫匪,又遇到一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追着一辆马车刺杀。情势危急,性命之前,几人胆小怕事,顾不及等独自走到坡上大石头后的林溪回来,姜婆子花银子让那群劫匪把他们救走。后面的事情他们不知,也不知林溪发生了何事。
而后劫匪又见财起意,双方生了冲突,一名随从被打死,丫鬟红月也被抢了去。而他们逃到山上,却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抓了,拷问过后,一路带回了京城,又被暗无天日的关了一阵子,这才于今日被送回安阳侯府。
林清铎反复盘问,却再说不出什么,于是挥手招了随从回来:“先拖出去。”几名随从上前把三人拖出了院子,走得远远的。
院门再次关上,院子里只剩下安阳侯府的各位主子,一时寂静无声。孤零零趴在地上的姜婆子浑身抖如筛糠。
林清铎正想开口,林溪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哥哥,我自己问。”林清铎点头。
林溪站在姜婆子面前:“姜婆子,你怕是没想到,我会活着回来吧。”
姜婆子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姑娘,老奴被猪油蒙了心,还请大姑娘饶了老奴这条贱命。”
林溪看着姜婆子,脑中突然又现出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满眼含泪像蝴蝶般偏偏坠落的情景,在闭眼之前,她喃喃低语:“若是有来生,我愿……”
林溪心口猛地一抽,痛得她脸色瞬间煞白,伸手按住胸口,身子晃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林清铎见状,忙伸手扶住林溪,语气焦急:“溪儿,怎么了?”
那心口剧烈的抽痛眨眼即消,林溪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林清铎仔细打量一番,见林溪再无异样,微微用力攥了她胳膊一下安慰她,接着松开手。
原本林溪还想着和姜婆子对上几句话,可刚才心口痛那一下,还有那红衣女子满眼愤恨惹人心疼的模样,让她改了主意。她不想浪费一丝一毫时间在姜婆子这等人身上,只想赶紧处理完,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林溪站在姜婆子面前,蹲下去,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一五一十地老实说。如果你胆敢撒谎,你的家怕是就要散了,你的两个小孙子我也见过了,都挺乖巧惹人疼的,若是你这个做祖母的不识趣,怕是他们就要和爹娘分开了,这么小的年纪,怪可怜的。”
她早就让翠莲把这姜婆子的家里都打听清楚了,心知到了姜婆子这个年纪,最在意的怕就是自家的儿孙辈了。
姜婆子磕头:“老奴清楚,老奴清楚,一定照实说。”
林溪起身,还不待让开,林清漓就走了过来:“姜婆子,姜姨娘如此信任看重于你,连出去接姐姐回府这等大事都交于你去办,没想到你竟然……”
林溪秀眉微拧,转身看向林清漓,很想脱了鞋把她的嘴给堵上,可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安阳侯和林老夫人,只好压下心中的冲动。
林清漓接着道:“姜婆子,你到底为何做了这等背主之事,还不快快交代,你一把年纪了不要紧,可莫要连累了你的家人。”
林清漓语速缓慢,最后家人两个字咬得极重,姜婆子不寒而栗,不说话,也顾不得全身疼痛,只是对着林清漓嗙嗙嗙磕了几个响头。
听完林清漓那不明深意的话,林溪和林清铎对视一眼。林清铎眉头紧皱,出声:“行了,快说。”
姜婆子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林清漓,最后看向脸色发白的姜姨娘,哭着爬向她:“姨娘,看在老奴都是听您吩咐的份上,还请姨娘救救老奴啊……”
姜姨娘吓得连连后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滚开!”
“姜姨娘,事到如今,老奴实在是没法替您瞒下去了。”姜婆子一边哭一边说:“是您说大姑娘回来了定会抢了二姑娘的婚事,临出门之前,您给了老奴两千两银子,交代说银子随便花,只要把大姑娘害死。您还交代说要找人先坏了大姑娘的清白,之后把大姑娘的尸首拉回来,夫人见了想必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您就可以扶正。那以后,那以后,大公子就成了嫡长子,二姑娘也成了嫡出的姑娘,和太子也更般配……”
姜婆子哭嚎着说了许多,满院子的人神色迥异。
许凝岚先前就知情,早就气过一场,可此刻听到姜婆子嘴里说出来的恶毒打算,却依然是气得发抖。
林溪上前扶住许凝岚的肩膀,小声说道:“娘,我好好的,好好的。”可心底却忍不住难过。还有些说不出的愧疚,她是好好的,可真正的林溪却没了。
林老夫人先前也听许凝岚简单把事情说了,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依然是怒火中烧,手里的拐杖用力地往地上顿了几下,怒斥出口:“毒妇!毒妇!”
林至明脸青如铁,扶着林老夫人的胳膊轻轻帮她拍着背,无声安慰。
姜姨娘哑口无言,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跌坐在了地上。
林清漓则跪到了脸色铁青的林老夫人和安阳侯林至明面前,不住地磕头,嘴里呜呜咽咽哭得上不来气:“祖母,爹,我姨娘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清漓愿意退了与太子的婚事来赎罪。”
安阳侯和林老夫人面色黑如锅底,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跪在他们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清漓,久久不语。
林清漓见二人不说话,又膝行着跪到了许凝岚面前,声音哀哀切切:“母亲,不,夫人,我姨娘做下那等恶事,请您念在她伺候您多年,就饶了她的性命吧。清漓愿意把婚事还给姐姐,我求求您……”说完,林清漓哭着就给许凝岚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见了红。
姜姨娘看着林清漓一副为她求情,宁肯婚事都不要了的做派,目露震惊,忍不住喊林清漓:“清漓……”
林清漓回头,哭着怒斥出口:“姨娘,事到如今您不要再辩解了。之前我就劝过你,我能够成为太子的未婚妻已经心满意足。我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是庶出,毕竟不管是嫡是庶,都是爹爹的女儿,都是祖母的孙女不是嘛,你为何,为何……”林清漓哭得说不下去,又跪在地上磕头,一会儿朝这个磕赔罪,一会儿朝那个磕头道歉,看着好不可怜。
林溪心中对林清漓的警惕再次升高,这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啊。看现在这个情况,今天这事儿,怕是只有姜姨娘会受到惩罚,而林清漓估计会全身而退了。
果不其然。看着自己养大的孙女如今为了那么个糟心的姨娘弄成这幅凄惨模样,林老夫人面露不忍,重重叹了口气开了口:“清漓,姜姨娘是姜姨娘,你是你,你起来。”
林至明看了一眼许凝岚,也出声:“清漓起来。”
林溪和林清铎对视一眼,林清铎想开口,林溪微微摇了摇头。林清铎阴沉着脸一甩袖子,偏过头去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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