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夜半惊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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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蔷薇

江梦x何处安

“人都是阴暗的,只是有的人将阴暗面藏得很好，而她不屑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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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响起。

学生做鸟兽散。

冷的双唇翕动间面前便是白色雾气。

江梦从教室后门出来，冬日万物衰败,太阳被灰色云层遮挡,昏暗夜色逐渐代替白昼卷席视线。

走廊另一侧站着人。

她连眨眼都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湿冷,那女生却跟不怕冷似的。

西装校服外套掐腰设计,下半身穿着百褶短裙。

她记得这人叫顾梨。

有一把浸透江南烟雨的好嗓子,学了十年芭蕾。

年级里的人，明里暗里在讨论她们俩。

到底谁更好看。

江梦向来不在乎这些。

她在乎的只有一个。

于是在顾梨经过时,她拦住她。

顾梨微笑：“你找我？”

江梦靠在墙边,“听说你和何处安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女生双颊边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像是上了胭脂。

“不是,还没有。”

江梦嘴角轻扯：“那我怎么听到说,你俩在一起了？”

顾梨说：“我们班的人瞎说的。”

江梦似笑非笑：“是吗。”

顾梨轻声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概就是中午时她和何处安在图书馆遇到，她要借的书在柜子上面,她拿不到,于是求助何处安。

这一幕被同学看到。

添油加醋,再加几分渲染，当事人的否定也带着含糊措辞。

像是坐实他俩的关系。

江梦像是懂了：“原来是这样。”

顾梨轻咬唇角：“是的。”

正在这个时候，话题的男主角从走廊另一端出现。

他直接往这边走来。

在二人面前停下。

江梦脸上笑意甜美：“你是来接你女朋友放学的吗？”

对面女生的脸更红。

何处安脸色沉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

江梦眨眨眼：“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让顾梨不停摆手,“不是……”

江梦了然：“我忘了，她还不是你的女朋友，是吧？”

她刻意将“还不是”这三个字加重。

顾梨此刻，是羞愧的，懊恼的，带着被人拆穿自己内心想法的羞耻。

女生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江梦看着面前的何处安。

她笑得更得意：“她喜欢你哎。”

何处安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回家了。”

沉稳脚步声踩碎迟暮夜色,凛冬的风吹来，却没带来追随而上的脚步声。

何处安回身。

他看向站在原地的江梦。

暗光下，模样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优雅顺畅的脖颈线条，像是高高在上的天鹅。白天鹅的声音也带着高姿态：“我不喜欢她。”

风鼓鼓地吹。

她向他靠近：“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鞋尖相抵。

她踩了下他的鞋面。

他神色如常地答：“嗯。”

回到家中。

周盈在餐厅里布菜，见到他们回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饭。

何处安眼里溢出笑，言辞温润：“妈妈。”

何处安问她：“爸呢？”

周盈：“你爸今天加班，不回家了。”

他略忧愁：“工作做不完的。”

周盈宽慰道：“他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却让她恶心至极。

所谓的加班，不过是去找江吟的借口。

周盈能够多年如一日地装作不知道，也能够多年如一日地把她这个私生女当做亲女儿养，甚至能把何处安这个养子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影后。

江梦盯着她几秒。

而后，唇边有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这个家庭里的人，都是天赋奇高的演员。

好在她不是。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周盈：“你才吃几口？”

江梦：“控制饮食，我的舞蹈老师没和你说过吗？”

周盈啊了声，“我最近太忙了……”

装潢华丽的客厅，璀璨灯光照在她看不出年龄的脸上。

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

上面写满虚伪。

江梦嘴角扯出笑意，“真能装。”

果然，她的神情塌了下来。

江梦却转身往楼上走。

身后，陡然响起何处安的声音，带着几分命令口吻：“小夕，和妈妈道歉。”

江梦停下脚步，她低眸看向何处安。

对视半晌。

她说：“道歉？”

何处安：“嗯。”

她笑：“她也配。”

周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周围的保姆佣人早已习惯屋子里的暗流涌动，也对明面上的不和司空见惯。而所谓的“不和”，也不过是江梦的任性与撒泼，周盈是慈母，委屈得脸上滑过泪痕。

连月色都隐匿的半夜。

保姆们私下闲聊。

“大小姐脾气是真的差。”

“夫人又温柔又体贴，怎么会有这么个女儿？”

“听说大小姐是私生女……”

“什么？私生女……夫人还对她这么好？”

“所以说，私生就是比不过正房的，你们看，大少爷的为人就比大小姐好很多。”

风卷席着地上落叶，这时，院子里传来声响。

“什么声音？”

“野猫吧。”

窸窣对话在时间里归于沉寂。

黑夜被风撕扯出巨大的口，冷冽寒风吹尽空气里所有热度，只剩下寒意包裹着院子里形单影只的影子。

影子从院子里移动，回到屋里。

幽寂的走道里。

何处安靠在墙边，“你去哪儿了？”

江梦说：“睡不着，下去转了一圈。”

他叮嘱：“外面很冷，少出门。”

她觉得好笑：“那我不出门，去哪儿？去你房间吗？”

何处安不赞同：“小夕！”

江梦背对着他，握紧门把，突然道：“我真的很讨厌，你向着她的样子。”

何处安：“她是我们的妈妈。”

江梦：“我妈姓江。”

何处安说：“她是我的母亲。”

她眼睑微动，“那我呢？”

何处安：“你是我的妹妹。”

“你看，你从来都是站在你所谓的母亲身边，”门锁转动，咔哒一声，她进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作为你的妹妹，只有被抛弃的份，是吗？”

门缝逐渐变窄。

距离两厘米，被人拦住。

都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是他伸手。

江梦挑衅般的语气：“你要看我脱衣服吗？”

何处安说：“你不能和她和睦相处吗？”

她转过头，笑得更放肆：“不能。”

男生的脸上，满是无措与无奈，像是想要缓和家庭关系，却又无从下手。

江梦抬了抬眉：“你再不出去，我真脱衣服了。”

他连忙退出屋内：“晚安。”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最后的一道光也被他隔绝于门外。

江梦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地被黑夜吞噬。

我和她和睦相处。

那样才是不如你心意不是吗？

你想看到的，不就是我变得越来越脏，而你就显得越发干净，清白。

你想要的，从来不说。

可我都知道。

我也会帮你实现。

-

昨晚在客厅发生的一切，很快传入何蔚耳里。

这栋装修华丽的房子，并没有装监控，但每个角落，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某个人的眼。

某个人当然是指的何蔚。

初雪落下，带来凛冬的寒冷。

室外游泳池表面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扑通一声，有人跳了下去。

被水浸湿的是刚换上的衣服，红的像是从心脏被挤碎，溅出的血液。

江梦漂浮在水里，耳朵进水。

何蔚的声音并不太真切传入她耳里，“是我平时疏于管教你了是吗？让你对你的继母那种态度？”

她置若罔闻。

漫天飞雪簌簌而下，苍茫天色，阴沉的霾天，压抑着她的呼吸。

她像是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

何蔚说：“作为我的女儿，我没要求你成为大家闺秀，但也麻烦你，知道什么叫礼貌，什么叫教养，就像你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