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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朝外一看,看到楼下停了一辆颇为骚包的超跑,正在罗什舒亚尔教授专属的停车位旁,嚣张得很。她眯起眼睛一看,发现车牌上画着calvin的字样。
沈昼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车牌挺适合他的,够傻批。
正在那时,门上笃笃地响了两声。
沈昼叶转头一看,发现是张臻。
张臻辛苦地抱着自己的箱子,靠在门边,道:“我导师他们办公室人太多了,那边暂时安排不开我的位置……只能先借用calvin教授的空间。”
张臻被一个阴影,自身后笼罩了起来。
“没办法,”张臻靠着门诉苦:“他们自己的学生都没桌子坐,我进去的时候连学生桌上都摆着离心机……也亏得他们不做生物实验……”
沈昼叶看着她的身后,终于切实地意识到了这世界的残酷之处。
张臻:“那个prof.在哪?于情于理我都得找他道谢……”
——嘴巴最大的舍友知道你有一个平时绝口不提,一喝醉酒就滔滔不绝的名字,其实不是件大事儿,大不了就是全班一起来调侃你一下。
当今社会,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有个十年都没能忘怀的初恋男友,也算不上什么社会新闻。
那真正残酷的是什么呢?
“soyoumustbehelen,”二十五岁的陈教授端着黑咖啡:“weletomyoffice.”
陈啸之发音纯正流利,但能听出他英语并非母语——陈教授微微一推张臻,示意她赶紧进去,漠然地看向沈昼叶。
张臻震惊地望向陈教授,几乎是哆嗦着道:“soyouareprof.……”
陈啸之微一点头。
与十五岁的他不同,二十五岁的陈教授的轮廓已经长开了:鼻梁高挺,眉峰如剑,却又有种几不可查的书卷气,年轻英俊——他太年轻了,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受欢迎的大学男生,和教授完全不沾边,连张臻都被吓到了。
“shen,”陈啸之道:“finishdealingyourstuffasap。”
然后他转身离开。
哈?沈昼叶满头问号,这人昨天不是中文说得挺溜吗?那口京片子呢?今天怎么回事?
张臻呆呆地问:“……他是,华人,对吧?”
沈昼叶想起陈啸之那句‘新加坡,新个几把’,又想起邮件里那句石破天惊的‘你博几了就这点成果你能毕业吗’的人身攻击……沈小同学恶毒道:
“我哪晓得。应该是棒子吧。”
-
新晋韩国人陈教授对自己的新国籍无知无觉,在9:02am时,隔着一堵墙,给沈昼叶发了一封口气不善的邮件,让她十分钟内来自己办公室。
那时候沈昼叶已经快收拾完了,正把最后的老旧皮面本抽出来,摆进架子里。
她在把本子塞进架子之前,又翻了一下,核对一番,发现自己收到了十五岁的自己的回信。
这次日期落款是2008年9月29日,上次信件来自9月15日。
中间间隔了十四天——但是对处于2018年的沈昼叶而言,这两次的信件间隔其实是五天。
在这之前是08年的三天对应18年的十一天,间隔时间时短时长,两个时间点的她收信的时间都有着绝对的随机性。
……不仅是双方的时间不同步。来信的时间更是毫无规律可循。
——可是,但凡是客观发生的事情,必定是科学,而科学是可以解释的。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找规律时甚至怀疑过裴波那契数列杨辉三角,但是都不是。她把来信的时间做了初步的统计和分析,目前因为属于时间的样本量太少,根本看不出其中的任何内在联系。
……
然而导师让她五更死,她绝不敢活到六更。沈昼叶战战兢兢地,推开了另一扇办公室大门。
天气万里无云,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洒在陈啸之的黑板上,照亮了一串干净整洁的公式。沈昼叶感觉胃里难受得紧,甚至都不太敢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
——他们的差距已经太大了,沈昼叶难过地想。
她这么多年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连学位都还没能到手,却已经把热情和天分磨得精光。
勤奋却可悲。
陈啸之就坐在转椅里,以中文冷漠道:“问好都不会?”
沈昼叶闭了下眼睛,沙哑地说:“……老、老师好。”
陈啸之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沈昼叶知道自己是来挨骂的,纤细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裙子,不住地劝自己别哭出来——可是,没有人,哪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受不了这种委屈。
确实已经是云泥之别了,沈昼叶想。
可是,要坚强一点呀,阿叶。
“……我昨晚看了你的博士期间成果。”那个冷漠而熟悉的声音道。
沈昼叶听到这句话,眼前都模糊了一下。
这句话伴随而来的羞耻令她无法承受——屈辱,绝望和苦楚几乎将她压垮。
沈昼叶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裙子,低下头遮掩眼里的泪光,而她低下头的瞬间,瞥见了陈啸之胳膊上,那熟悉的,正好被他的手盖住的伤疤。
陈啸之身上唯一的疤痕位于左臂,最长的一道缝了十五针,十分狰狞。
十年前,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花了一个多月才好利索。
——十年后的如今,是一道不自然的浅色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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