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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房相如猛然止步,停了片刻,才慢慢回转过脸。
窦楦一面招手,一面迎着走过去,待走到跟前,却瞧见房相如颇为古怪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怪哉。
房相如看清来人,才慢慢拧眉问,“你不是回去补觉了?”
话还是客气的,只是声音中带着点冷硬,好像有点没好气。窦楦不明原因,伸着脖子说,“近日事务繁多,我不过嘴上说说罢了。倒是你,不应该在弘文馆为永阳公主授业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房相如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颔首拂袖,确认道,“结束了。以后也不必再去了。”
他的语气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又微恼的音调,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窦楦只当是永阳公主娇纵的性子让房六无从下手,开始替好友抱不平。
“怎么了?公主为难你了?”窦楦自揽着手腕跟着他往西边走,边走边哎声,“陛下那边,你怎么办?”
房相如不语,具体情形也说不得。一口惆怅堵在心头,无处可去,他举目望着不远处的飞檐与城楼,眉眼里都是烦乱。
大概,他是教不了李漱鸢的。有教无类这话,在他们之间行不通。
公主已经长大,听不得规劝。这个年纪的女孩大抵都是这样。惯养着如明珠,心思渐渐如脱缰的野马,然后不管不顾地在旁人心间奔跑雀跃,也不顾及他人的所思所想,更将礼法归规矩抛之脑后。
窦楦见自己如何劝说都开解不了房六,只好无奈地低头继续走,忽然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声道,“你袖角上怎么......有口脂印?”
漱鸢还是回了宣徽殿,心思是格外的愉悦,此时独自坐在案几前缓缓打着香篆,一匙匙的香粉填在篆模里,待到满了,轻轻提起模子,果然香粉散了,那个福字形坍了大半,漱鸢看着小金炉上瑞兽的脸想起房相如的表情,不禁轻笑了声。
“幼蓉。”漱鸢好像听见外头有隐约的嗡语声,抬头朝帘后唤了一句,“外头是怎么了,这样热闹?”
前不久御庭院里才君臣同乐一回,近日也不曾听闻父亲又要设宴,细数一遍,宫里也无人给她送请柬邀席。漱鸢仔细听了一会儿,那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可一时半刻还真记不得是谁了。
幼蓉正在安置尚功局新纳的春褥,闻声后回身打起珠帘,回道,“是昭仪娘娘请了宾客,在东庭做赏花局。”
“哦,这样。”漱鸢恍然大悟,慢慢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城安姐姐那边。”
六公主城安的母亲,翠温阁的陈昭仪,回想起来,也是洛阳府邸的旧人了。她记得陈昭仪一向是个不大爱热闹的人,从前也鲜少做过东家。今日昭仪娘娘竟有兴致在宫中办赏花局,倒是稀奇了......
漱鸢琢磨一番,仍然想不通,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幼蓉,说完又调侃了一句,“这可不像是昭仪娘娘的性情啊?”
幼蓉系好帘,听完笑了一下,见公主心情不错,于是也跟着闲言起来,“公主是不知道,这说是赏花局,其实怕是要相看驸马吧。听说,宋娘娘也跟着去了,算是凑个份子,热闹热闹。”
漱鸢睁大了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咦声道,“怎么,城安姐姐和康晋姐姐都要出降了?”
说完,见幼蓉点了头,这是确认了。漱鸢啊了一声,忽地颓然趴在桌子上,腮帮子鼓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像池中的落单的红锦鲤似的。
其实她同六公主城安与十公主康晋的交情倒不是多么的深厚,不过是年岁差不多又一同长大的姐妹情谊。只是觉得昨日还在一起玩着的人,今日就安排上相看驸马出降的事,实在是太突然了。
说起来,为何都要在这时候扎堆相看驸马呢。
幼蓉这人看得很通透,却又有分寸,话也点到为止,她一面替漱鸢整理香具,一面回答道,“大概是担心吧。”
漱鸢是明知故问了。宫里的女眷人人自危,担心一朝主和,和亲大业滚滚而来,圣上的手一点,一生的命数也就定下。谁都怕被选上,因为若是被选上,香车宝马往边关外头一送,从此就不归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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