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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睿姬当年没等到陛下登基就早早去了。有人说,她是自裁身亡,也有人说,她是被皇后赐死的。总之,尚未得封号的女子,都长眠于此。

漱鸢微微一笑,不在意这些,人都死了,何必还在意什么虚名呢。母亲在她的印象中很遥远,可是她记得她是个温柔美丽的人。父亲说过,等他御龙归西的那天,要将母亲从大慈恩寺里接出来,与他同穴合葬。

她对幼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母亲可能更喜欢这里。帝陵太挤,我怕她不自在。”说完就笑了,笑中有几分自我开解,听着又有些惆怅。

漱鸢出行不喜欢随性的人太多,大慈恩寺也不是多远的地方,一日的来回,坐牛车也赶得回去,于是此行只带了幼蓉,没有旁人。两人才刚从大雄宝殿出来,便赶上了雨,未带伞和蓑衣,干脆就坐在回廊下赏雨。

她撩起斗笠上的遮面,探出洗尽铅华的脸往天上看,雨自上而下的倾倒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漱鸢望着烟雨轻拢,淡淡道,“又是一年了。我居然快忘了母亲的模样。她去的早,没人给她画画像。在旧府邸的时候,我听旁人叫她睿夫人......”

幼蓉立在一旁,眉目浅淡,慢慢道,“风光烟火清明日,歌哭悲欢城市间。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

漱鸢咦了一声,回身看她,见幼蓉倒是有些惆怅似的,道,“想不到,你竟会念这首诗。”

“跟着公主,很多事情也就学会了。”

“北邙山。”漱鸢浅浅一笑,难得眉眼温柔沉静,目光仿佛穿过层层飞檐,越过山峦,往记忆久远的地方飘过去,“洛阳的北邙山。自古的帝陵设于北邙居多,如今怕是都作土了。洛阳啊......父亲的旧府邸,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她说着,视线掉转回幼蓉脸上,道,“你去过洛阳吗?”

幼蓉大概是被公主今日的怊怊惕惕有些感染,语气也变得有些怅然若失,她道,“婢子从小在长安长大,不曾去过远处。”

漱鸢道,“每次都是你陪我来大慈恩寺祭拜母亲。下次我带你去远一点的洛阳看看,你不知道,那里的牡丹花很好看。”

幼蓉说好,“到时候一定和公主去看看。”

其实,若是真的要合葬,何必等到最终的那一日?漱鸢明白,帝王家的感情,多少总要掺杂着那么一点不纯粹。好比琉璃珠子里混进去沙子,非要细看的话便是一种自我折磨,也就觉得膈心,反而不痛快。

府邸的旧人看见她总会感叹一句公主肖母,除此之外便无其他。沉默缄口的意思大概就是被封嘴,她听了奉承,微微一笑,从来不会多问什么。如果父亲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的,如果她一个劲儿的缠问母亲的事,倒是给自己添麻烦。

她的一切都是父亲给予的,如果因为母亲的事情而怨恨父亲,那是不是太没有心了。其实她很为难,也很挣扎,旁人对她好,她就也会对旁人好。这样此来彼往,倒像是一种交易。

或许爱是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她就像汲取养分的花朵似的,只要有人给予,她都会吸收进心里。或者,她真的是有些缺爱。

这场雨下得凉快,凉风习习,倒有点秋雨的意思。可惜,怕是雨过之后,天气就要暑热起来。

“今日不急着回,难得出来一趟,又是特殊的日子,想来皇后不会管我太多的。”

她说完,正悠悠把头往后靠在红漆圆柱上,忽瞥见有一人穿着蓑衣急急走了进来,寻了一个路过的小沙弥问了几句话,小沙弥单手行礼后,又朝她这边一指,那人就望了过来。

显然,彼此都没意料到对方会在这。

房相如站定在雨中看着她吃惊的表情,也有些无措。双手在长袖里握紧一阵,然后又松开,抿了下嘴,显然是对这样突然的照面有些尴尬。他一咬牙,紧步走了过去。

漱鸢呼吸一滞,慢慢起身,怔怔地看着他朝自己快步走来,声音几乎杳不可闻,道,“房相...怎么来大慈恩寺了?”

她打量起来他,见他绯色的朝服上殷着一大片一片的湿红,大概是一路迎雨策马而来,连雨打湿了衣衫都顾不上。

幼蓉后退半步,朝宰相行礼。房相如冲公主叉手环礼后,瞧了眼幼蓉,又四下看了看,好像脸色有些不满,冷着声道,“公主一个人来的?没有带金吾卫就出宫了?”

自从上次光顺阁一别,今日算是头一次见面,他迎面就是兴师问罪的语气,漱鸢想,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公主翘了下唇角,淡声回道,“多人出行不便,再说今日是为祭拜而来,若是前拥后簇的,恐惊扰逝者。房相能理解吧。”

房相如却是也无话可说,站了一会儿,发觉在她面前穿着蓑衣和斗笠似乎有些狼狈,湿哒哒的水滴顺着蓑衣斗笠滴下来,满地都是潮乎乎的。公主清清爽爽地立在那,而他却姿容不体面。

“臣知道了。”他说着,不经意地脱下蓑衣和斗笠,放在一旁,掸了掸衣摆,总算好一些,立在她身前,继续道,“上次花宴的教训公主是忘记了吗?冷箭伤人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公主就敢自己跑这么远。到时候出了事,又要怪臣救驾不及时了。”

他说完才看清她不施粉黛的脸,素面楚楚的,比平日倒多了几分娴静平和。对于她母亲睿夫人的离去,他发自内心的缅怀。然而她也太不把命当回事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出来,心就如此之大吗?

房相如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才一路赶来,可见了面,却看她一脸微微笑意,全然不当回事似的,不由得有些没好气,道,“公主怎么还在笑?难道你不知道如果出了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该有多危险吗?”

他说完,诧异地听她嗤嗤地笑了出来,她浅浅叫他一声,“房相。”

烟雨迷濛抛在身后,宰相看着公主灼灼的笑颜,眼里眸光一闪,下意识地垂下眼睛,忍着心头的跳动,答道,“臣在......”

“房相,所以你是担心我才来的吗?”她今日声调没有那么高扬了,淡淡的笑着,带着一点往常的得意。

“公主......”

“怎么了?”

她看着他的忐忑,然后宽慰地平静道,“房相担忧也是正常。换做是父亲,房相也会这般赶来吧?”

房相如听后稍稍平复下来,沉默片刻,抬了抬手,“这次的确是担忧公主。毕竟上次是臣保护不周。”

她说没事。“房相保江山无忧,保君王无忧。我都知道。”她说完,付之一笑,然后静静地坐回回廊处,一言不发地继续赏雨。

看来公主今日心思惆怅不佳,若是平日,她大概早就开心的跳过来了吧。

该怎么表达这次真的是为她而来呢。她这一次,居然难得贴心地劝慰起唐突到来的他,房相如想到此,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立在她的身旁陪她看看雨,漫天雨帘细细密密地飘洒下来。他用余光看她,见她静影沉璧似的半仰着头看向远方,眉间凝结着一点怊怅和怀思。她的话变得很少,也与平日那个娇媚又无所顾忌的她很是不一样。

房相如想,大概她真的很不同。生与死,或是那些难忘的伤痛,几乎在她的成长中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不论怎样挫败或是囹圄,她总是这样以惊人的生命力成长的。

宰相看得有些凝神了,有不自觉的淡淡弧度漫过嘴角,目光自她的眼睫看向她的鼻尖,又从耳垂曼向她的乌发,忽然他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她盘升的乌发上,带着一把精致的银凤镂花长簪。他记起来,上辈子他亲眼看见宋洵将这把簪子簪在了她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关爱~

今天说说马

电视剧里基本上贵族都是坐马车。其实很久以前,唐朝人男做马车,女做牛车。不知道现在有些地方给逝去的人男扎马,女扎牛是不是也是这个流传下来的?马车多是公务员的车,女贵族多用牛车,因为牛车安稳,安全,虽然慢,但是不至于出交通事故。其实除了车,唐朝人更爱骑马。起初唐玄宗很爱骑马,带大臣玩的时候,坐车去,骑马回。从此长安城人人都要骑大马,骑好马,骑宝马。一开始官员,后来是贵族,再后来是普通士族,老百姓,女子,上上下下人人都要来一匹奔驰小奥迪什么的。所以唐朝蛮开放的,男女老少都可以骑马。贵族之间甚至有攀比之风,比比谁的马牛气,帅气,跑得快,马达好。考生到长安参加公考的时候,一个个也都骑大马,有考官讨厌这一点,觉得风气不正。从此下令,来长安考公的举生者,不许骑马!一律骑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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