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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宰相真的与长公主有私情,又如何呢?他们又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只是两个相爱的人,不得以的情况下,悄悄在一起,也没有干扰到旁人......如果是陛下不许,那便是真的害怕宰相权大,可房相一直以来鞠躬尽瘁,何曾又过不臣之心?
在场的朝臣摇头叹息,这些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了,看着宰相和公主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感慨和同情。
如今是十一月,整顿事宜一番,再出征就是寒冬伊始了。突厥人畏寒,困在深山中定不会坚持太久,所以这一次追击,房相如把握很大。他知道那次大典上,他与阿史那思力结下了梁子,如今他亲身上阵,也算是做个了结。
皇帝在焚香中轻轻揉了揉额角,拧着眉心,又重复了一句,道,“难不成朕真的错了?”
英娘在他背后轻声劝慰,“陛下,既然房相恳求,那便准许了他吧。您瞧,那两人还抱着,若是不答应,恐怕都不好下台。”她停了停,又补充道,“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皇帝半回过头,“朕知道。咳......”他稳下气息,低声惆怅道,“朕从来没想过要逼迫到这个地步......”他转过头看向大殿之中,漱鸢闭着眼泪流满面,他知道她是个不爱哭声的人,如今她哭的比谁都凶,叫他看了难免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她也不是心大到无法无天,只不过她的感情,大概尽数都给了房相如了。也会为了他笑,为了他哭,甚至为了他甘愿做和亲之人......
本来觉得她就是那样一个傲慢惯了的骄纵的妹妹,却不知,她柔软的一面也是这样令人动容。
宰相将公主安抚些后,见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将她扶起来,淡淡一笑,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同走上前,在大殿之上跪拜下来,恳恳切切道,“陛下。臣从来不曾求过什么赏赐。今日百官作证,臣恳求陛下,待到臣得胜归来之日,准臣尚公主。臣担保,从此之后,不封公侯,臣之子女更不与高门权贵有姻亲......”
话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绝境了。
宰相劳苦功高,封侯封国公是早晚的事情,光宗耀祖,那是多大的荣宠啊,就这么拒绝了。再加上他那一句承诺,他未来的孩子,不与朝中高官之子或是其他高门贵姓联姻,这就是连以后的可能性也砍断了一半。宰相之子若想再入朝,又要从头再来,没有任何背景。
房相如这如同壮士断腕似的决绝,没有半分犹豫,拱手让出一切权力带来的那些可能性,尽数奉还天家,只为了换得和她的朝夕相伴。
人间烟火,煮酒烹茶,能同她在一个屋檐下看暮雨朝雪,何其之幸。
漱鸢第一次在九兄面前跪拜下来,红着眼仰看向他,道,“九兄,你恩准了罢!房相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求你答应了他罢!”
窦楦实在看不下去好友退居至此,立即上前一步,抬袖道,“陛下!宰相之心,众人都是知道的。如今他自请清剿突厥,也算是为与长公主之事将功补过。臣以为,战机不可错过!如若在儿女情长之事上耽搁了,恐前线的方、苏二位将军不好定夺。”
众臣一听,纷纷也跟着附议,“恳请陛下恩准......”
浩浩荡荡的声音沉沉地响在朝堂之上,李睿震得一怔,慢慢垂眸见伏在地上那两个人,一个是疏淡倨傲的朝中重臣,一个是娇纵成性的长公主,这两个人,如今都变了个人似的,就那么彼此执着手跪在大殿之上,不管不顾那些闲言碎语,只求他恩准......
如果他在拒绝,岂不是满朝文武都要背后骂他无情了?
李睿沉默一阵,终于开口,道:“好。朕就答应房卿!等来年春日,你为朝野带来大捷之时,朕......为你和长公主赐婚。”
刹那间,漱鸢破涕为笑,第一次笑得如此舒心,像是长久以来的奔跑终于可以停止了似的,她笑着笑着,却又喜极而泣,转过头看向宰相,而宰相亦是淡笑着,认真地回看着她,满目缱绻,温柔至极......
皇帝亲口赐婚,那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两个字!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其中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和苦涩,才换来了今日在君臣面前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望着彼此。
宰相在袖中轻轻捏了捏漱鸢的手背,悄然地安慰着她一切阴霾即将过去了。然后他拉着她,一同跪拜御座,谢过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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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鸢从来不曾想过,宰相居然也可以去前线,明明他只是个文臣......虽说,房相如会舞剑,一招一式之间英姿翩翩,让人看了不禁心怀荡漾,可战场上绝对不是他那两下子就足够的......更听闻突厥人善骑射,也很野蛮,这般情形,宰相能行吗?
南山的紫竹苑,公主躺在竹榻上和房相如相拥,脑袋靠在他的怀里,平静地一呼一吸,而眼睛却映着窗外的星辰,闪亮不眠。
秋末的夜很静,前阵子还有些蛐蛐叫,如今鸟虫都散尽了,再过不久,估计都要有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了。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很旺,劈劈啪啪的,将整个房间烘得很暖。那木炭烧得通红,在黑暗中闪着唯一的红色的光点,像是一只兽的眼睛似的,忽明忽暗。
漱鸢睡不着,眨了眨眼,在茫茫夜色中,呓语般喃喃了一句,“你又不会打架......去那里做什么......”话里带着点埋怨委屈,叫人听了心里一软,“太冲动了......”
房相如也没有困意,搂着她靠在枕头上,一直睁着眼,他一下一下地抚着下她的青丝,哄睡似的,沉沉回应道,“不会打架,不代表不会打仗。打架是武力,可打仗是智力。”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他轻笑起来,声音磁磁的,“我倒是想去再见见那个阿史那思力,上次,臣踹他踹的不够狠......”
漱鸢一愣,想起曾经在回廊里微醺的时候,碰上了阿史那思力的咸猪手,多亏房相如及时出现......她脸红了红,嘟囔了一句“胡来”,说着,忽然半起身,伏在他的前胸,认真地又说了一句,“你真是胡来!”
夜色浓重,又没有点灯。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却听见他沉沉笑了几声,心里痒痒的。
房相如轻轻嗤鼻一笑,从前总是由他来说\'乱来\',如今她这还没成为他的夫人呢,便开始反过来,数落起他了。
“你放心。我一定没事。过几日走,等到明年......”房相如顿了顿,继续道,“等到明年杏花再开了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他想起她那时候朝他丢杏子的时候,问他关于摽有梅的那种女孩子的问题,他当时觉得她在故意调侃他,因此没有当回事。再后来,窦楦拿他和她开玩笑,说\'有人看上你了\',他虽然心里一动,可依旧是不以为然......
谁想,那些笑语竟都成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了,无论是睡觉前,还是写字时,宫里宫外,走到哪里都能想到她的身影......
这些曾经,对于他来说,是难耐的折磨,可如今总算了结,化作无尽的甜。
今夜无云无雨,只有无边风月。两个人躺在一起,就算不说话,静静地相拥着,也是那么美好。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这一天,他们真真正正地拥有彼此,而这段感情也终于公之于众了。
漱鸢耐不住寂寞些,见他也不睡觉,于是从他怀里蹭出脑袋,漫无目的地聊起话来,她垂眸思索道,“这一战要到明年啊......太久了。”她说得有些落寞,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胸前,不乐意道,“能不能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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