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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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在阿布力家的帐篷外,眺望东方,枯坐了一整夜。
寒风侵体,凉意袭人,他身上伤口感染严重,被冷气一吹,又发起烧来。
一连几日,沈放都躺在床上,高烧昏迷不醒。
馕饼喂不进去,羊乳喝了就吐,阿布力照顾在旁,彻底慌了神,害怕之前沈放醒来,不过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如今他已枯灯油尽,命不久矣。
沈放昏迷第八天的时候,阿布力再也等不下去。
他跑到集市上找大夫,突厥人听到他的请求,嫌弃似地摆了摆手,不愿意施以援手,口中讥嘲不断,当众将他羞辱,最后是一个会医术的汉人姑娘看不下去,答应随他来绿洲看病。
汉人姑娘替沈放针灸,疏通了穴位。
一日后,沈放终于睁开双眼。
阿布力高兴极了,一边语无伦次地夸汉人姑娘心地善良,一边扶沈放起身,将羊乳馕饼喂给他吃。
第十日,阿布力去集市上,继续找汉人姑娘来给沈放看病,他回来时,却见帐篷里空空如也,躺在床上的男子已不见踪迹。
阿布力焦急地踱步,问安丹珠:“阿母,沈放去哪了?”
安丹珠正在洗羊毛,抬起手指着沙漠,道:“那个汉人带着他的马儿走了。”
“走了?”阿布力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可他身上还有伤,身体那么虚弱,怎么能走呢?”
安丹珠哼了一声:“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只能让他在帐篷里待十日,今早他看你出去找大夫,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阿布力震惊,看向黄沙漫漫的沙漠,怔怔地道:“他一个人进沙漠,能找到出去的方向吗?”
安丹珠道:“你放心,我给了他水囊和干粮,不会饿死的,”
她说完,转头看向阿布力身后的汉人姑娘,牵起微笑,道:“好姑娘,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锅羊肉?”
汉人小女孩甜甜一笑:“好。”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帐篷。
阿布力远眺沙漠,心中涌起几分不安,他想去沙漠里找到沈放,亲自带沈放出去,但帐子里传来安丹珠和女孩的交谈声,让阿布力暂时先放下了那份不安的情绪。
她脸上扬起羞涩的神情,心跳砰砰,掀开帘子,加入了与汉人姑娘的谈话。
长风飘荡,远处天色转暗,沙尘聚起,那是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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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烈阳高悬,炽烈的阳光照在人脸上,一滴汗水从额间滑落。
姜千澄擦了擦快要滴进眼睛的汗珠,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算了算日子,她到达漠北已经好一段日子。
这些天来,她日日早出晚归,沿着沙漠边缘,一点点寻找沈放的踪迹,然而每一天都在徒劳无获中结束。
左脚的后跟受了伤,伤口痊愈又裂开。在周而复始的枯燥的日子里,她心被焦灼和迷茫的情绪拉扯,快要坚持不下去。
今日,她再也走不动一步,靠在一棵绿树下休息,一只手撑着脸,目中空空地望向地平线。
阿宜兰也在。
她肚子已经足月,但久久没有发动,阿宜兰又闲不住,便带着三四个护卫,出来陪姜千澄一起找沈放。
阿宜兰从棚车里下来,看姜千澄安静地席地而坐。
她一身红裙迎风飘举,鲜艳的颜色染红天边的阳光,苍茫的黄沙,给她做了背景,衬托得她风姿灼灼。她在风中肆虐绽放,裙裾翩跹如蝶,有一股韧劲从她的根下生出灿烂花枝,万丈的光芒从身体里往外透出。
阿宜兰移不开眼。
不止是她,随她一同前来的护卫们在这一刻,也齐齐屏住了呼吸。
阿宜兰走在姜千澄身侧,出声问道:“找到沈放的行踪了吗?”
姜千澄摇摇头,“还没有。”
她捡起一根树杈,画了一个潦草的地图。
塞北的沙漠浩瀚,星星点点草原的部落,散落在它的边缘,一半归柔兰族,一半归突厥族。
如今柔兰族附近的沙漠,姜千澄与护卫们都已经进去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沈放落了单,被困在突厥的沙漠里。
姜千澄细细思索,心中越发笃定。
可她要怎么进那里?
突厥与柔兰世代为敌,见面就要厮杀,姜千澄若不带侍卫,独自深入突厥的地盘,遇上突厥人,只怕凶多吉少。
她一时想不出主意,心里无比焦灼,仿佛被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啮咬。
姜千澄休息了一会,喝了点水,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
或许是这一路上受尽了磨砺,体格强健不少,肚子再也没疼过。
她低头,垂下几绺长发,含笑温柔的目光落在腹部,声音轻柔,对腹中孩子道:“我们很快就要找到父皇了,不要担心,他若是知道你一直乖乖地陪着我,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大概母子同心,她感觉到腹里的小东西动了下,像对她话语做了个回应。
姜千澄笑了笑,把心中的想法告诉阿宜兰:“我打算夜里,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突厥的沙漠里找沈放。”
那“突厥”二字一出,阿宜兰连忙摇头:“不行!突厥人嗜血贪婪,你若被他们捉住,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也是困扰姜千澄的地方,她沉默了许久。
阿宜兰拉住她的手腕,转头四顾,道:“突厥人的地盘就在附近,我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先回去吧。”
她拉着姜千澄走了几步,忽然“哎呦”一声,扶着肚子,瘫坐在地。
姜千澄看阿宜兰面色痛苦,蹲下扶住,问:“怎么了?”
“我,我......那个孩子要出来了!”
阿宜兰牙关发颤,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滑下脸颊,难受得呻.吟起来。
姜千澄喊护卫过来帮忙,把阿宜兰抬回棚车上,须臾之间,一股潺潺的湿意,已经浸湿了她身下的羊毛毯。
羊水不不受控制地流下来,阿宜兰小腹剧烈颤抖。
在场谁也没料到要阿宜兰会突然生产。
甚至他们出行,连一个婢女都没有带。
阿宜兰是柔兰王妃,身份尊贵,不同于普通女子。护卫们顾忌这个,不敢轻易靠近,只把外衣脱下,当帘子罩在棚车边上,挡住外头的光线,之后退到了一边。
“啊!”
阿宜兰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大叫了一声:“帮帮我!”
姜千澄紧紧攥着她的手,手忙脚乱地拿手绢给她擦汗,道:“你别怕,我在这里呢。”
回应她的是阿宜兰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声比一声大。
姜千澄压着她的胳膊,让阿宜兰岔开双腿,方便孩子出来。
阿宜兰点点头,手死死抓着姜千澄手腕,在上面划出几道狰狞的血痕。
姜千澄没察觉到,一颗心扑全在阿宜兰身上。
她对接生没有经验,手足无措,怕自己做错事酿成祸事,便探出帘子,对外头的护卫道:“快去附近的集市上,找能够接生的产婆来。”
护卫们相互对视,犹犹豫豫,没人迈出一步。
姜千澄不解,催促道:“快去啊!”
“不是不去,”护卫们替自己辩解,“最近的集市上都是突厥人,我们过去,只会和他们起冲突。”
“千澄。”身后传来阿宜兰虚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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