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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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卫脚步急促地赶过来,再三挣扎，不敢大声吵闹，不住打眼色示意邓大监赶紧催王爷上马。

邓大监给他回个眼色,陆姑娘从王府出逃，瞒天过海，阖府的人都要受排揎,他这个总管大内监更是首当其冲要承罪,哪还敢出声吸引王爷怒火。

亲卫跺了跺脚,没法子,他推开邓大监上前单膝一跪：“王爷，吉时已到，大军已在西直门候命,您……”

夏奕浑若大梦初醒，他回过头来,双目赤红。

他已经整整两日没有休息，铁打的筋骨钢铸的意志此刻有几分动摇,他茫然望着跪了满院子的人,府门外将士奔忙,亲卫们要护送他上路,此番动作不成，他的威望就不复存在。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从来都知道,缘何却在犹豫和迷茫？

多年蛰伏,多年压抑，受的那些苦痛折磨，只有站在那个高位,将所有人踩在脚下，才算大仇得报，才算一雪前耻。

他默了片刻，转身就走。

人至月洞门前，住了步子，头也不回地道：“将楚渊及听风轩所有人等，关押，待班师回朝再行惩处。”

楚渊依旧是平静，他垂头跪地，道：“臣，谢恩。”

夏奕走出王府，在门前翻身上马。亲卫在后紧随，望着王爷的背脊，瞧他依旧身姿挺拔，肩膀那么宽，那么高大伟岸。

马匹飞奔在道上，敲得青砖地面儿哒哒作响。亲卫觑见王爷似乎顿了下。

夏奕一直在强行压抑着喉腔中那抹腥甜，飞马疾驰，被风一吹，仿佛支离破碎的情绪刹那崩溃，血液顺着紧抿的唇隙向外涌。

终是忍不了了，他眼前一黑，呕出了一口鲜血。

那亲兵追上来瞧见，登时吓坏了。夏奕横他一眼，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污，低喝：“别吭声。”

亲兵支支吾吾道：“王爷，您呕血，不、不要紧吗？太、太医……”

夏奕蹙了蹙眉，不再理会他，夹紧马腹箭一般冲了出去。

小小插曲无人知，夏奕在西直门阅兵，点算了五千人随行。

路上还要从各地抽调人手，一路领兵西进。

他面容阴沉，急于赶路。

只是他并不像瑗宛所想的那么不在意。

她骗了他，一直在跟他做戏，细细密密织了一张网叫他深陷进去。

与此同时，瑗宛在一辆车里跟抱着孩子的杨氏说“对不起”。

陆玄安和杨氏在林县多年，辞别故土随她南下，不知前面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杨氏逗弄着孩子，没吭声。陆玄安叫瑗宛放心，“这些年你嫂子也想出来看看，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只是……”

他目中皆是担忧，“妹妹，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呢？起初我是不看好的，可那天在王府，我瞧他态度真挚，也有好好打算你们的将来。”

瑗宛不愿去想了，把京城两间铺子给了楚渊，聊表谢意。偷偷将地契放在楚渊常看的一册书里，他也许已经看见了吧。

此时，昏暗的佛堂里，李泉幽幽转醒。他带着人收拾佛堂，王爷上路后，王府里的人会来此为战事祈福，忙一阵喝了一盏茶，怎么就躺到地上怎么就睡着了呢？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茶里下了药？一个可怕的念头隐隐在脑海成型，不会吧？

他飞快爬起来，大步朝外奔去。

前院哭哭啼啼，有锁链磨搓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邓大监正亲自拿了一把大锁锁紧听风轩院门。见到李泉，他怔了下，“小李子，你到哪儿去了？哎哟，出大事啦。”

李泉心跳慢了半拍：“邓公，是不是姑娘……”

邓大监叹气：“唉，造孽啊。王爷是能这么愚弄的人吗？只怕你那个陆姑娘……是没命逍遥喽。”

邓大监长吁短叹完，对身边的小太监招了招手：“行了，把李泉也关进去吧，唉，你小子啊，干什么不好，怎么就瞧准了这么个愁人的主儿呢？”

李泉张口想要细问，“邓公，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拿住，他摇头，“我可什么都没干，姑娘当真出事了？逃了？她怎么这么糊涂！”

邓大监摇头：“事已至此，还说这个什么用，人哪，跑是跑不走的，等捉了回来，王爷不定怎么重罚。你且放心吧，王爷这是打仗去，虽说你们关在院子里，可没说要短你们吃用，权当休沐了，比我还清闲，等王爷回来时，多半气也消了。”

李泉被推到院门，厚重的朱漆大门徐徐闭合，邓大监亲自用把铁链将门拴住，其后上了锁。

李泉在院里怔了片刻，前头一排屋子里约莫是关满了人的，有小姑娘低低的哭声，片刻那哭声也停了，淙淙琴音从内堂传出来。

楚渊还是那身白，闭目奏着瑶琴。

他送她的那把琴，她终究无法带走。

兜兜转转，才明白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只是相遇相识，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王爷许她自由出入的权利，略查一查，就知她是自外头逃的，府里这些人，到底没牵扯，审一审便放出来了。

王爷不傻，定然知道他在其中运作，可他做的干净，没留什么痕迹，这会子，她多半已经过了天津南下了吧。

是夜，夏奕在颖庄短暂休憩。

不支毛皮大帐，只露天靠树闭目养神，兵士们进食，整装换马，不足一个时辰就得再行进。

此时夏奕闭目靠在树下，还是白天那名亲卫，拿了干粮和水递过来，低声道：“王爷一路没休息，吃点东西喝点水吧。”凝神打量夏奕神色，昏暗的林中也瞧不出脸色如何，想到他白天呕血，激怒得厉害，一路跟着部队急行，一句话也没说。

夏奕张开眼，沉默地接水过来，嘴唇干得快要裂开，用了点水喉腔里的痛楚才缓解些。

但他吃不下东西，喝过水就又闭上眼睛。

亲卫想劝他吃点，支吾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王爷固执，不是他能劝得了的。只是这都整整一天了，不吃东西还要这么拼命赶路，只怕他身体吃不消啊。

亲卫把干粮放在夏奕身侧，而后缓步离开了。

夏奕吃不下，也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那些琐碎的记忆就兜头涌过来。

女孩儿顺从的跟他说话儿，闻言软语劝他保重身体，她伏在温泉池边，头发像海藻一样铺在背后，衬着雪色肌肤，美得动人心魄。

她的笑能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