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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他紧抿着唇,接过了虚空手中的暗红色果实。

“此物既然如此珍贵,大师为何赠予我?”

虚空大师抚了抚袍角,站起身,目光顺着窗户,远眺向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缘分罢了。”

霍筵眯了眯眼,凝视着手中的频婆果,须臾后,他收紧手掌,将果子收进了袖口中。

什么命盘纠缠,他不信,他也不想解。他只相信人定胜天,既然有变数,直接快刀斩乱麻便好,何须手下留情。

他挺直脊背,朝虚空大师的方向微微颔首。

“多谢大师。”

说罢,他转身推开四处透风的木门,大步走出。

屋外天色阴翳,寒风席卷过枯枝,满耳的沙沙风声中,霍筵只听见身后传来幽幽一声——

“切记,将军万勿动杀心。”

霍筵唇边浮上冷笑,鼻尖溢出一丝轻哼,显然对虚空大师的仁慈之道嗤之以鼻。

他接过卫九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冷冷地瞥了眼茅屋内的烛光。

旋即转过头,淡淡道:“走吧,回京城。”

……

松墨院内,安宜茹昏迷了三日后,才幽幽转醒。

她头痛欲裂,浑身上下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样,身上还是痒得厉害,忍不住去挠。

“小姐别碰,郎中说会留疤的。”

碧荷瞧见安宜茹伸手挠向脸上的红痕,连忙按住她的手,劝说道。

“留疤?什么疤?”

安宜茹脑袋昏昏沉沉,迷糊地问道。

“前日小姐您突患急症,身上起了层疹子。脸上有几处被您自己不清醒时挠破了,留下了几道印子……”

碧荷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安宜茹的眼睛。

一听此话,安宜茹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两条硬硬的、喇人的血痂。

“啊啊啊——”她惊叫一声,声音撕心裂肺。

“把镜子给我拿来,快去!!”

碧荷连滚带爬地跑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递到了安宜茹手边。

铜镜中的女人头发蓬乱,脸上斑斑驳驳的都是还未消下去的红点,脸侧横亘着狰狞的两道红痕,看起来十分恐怖。

“啊——”

安宜茹猛地将铜镜摔在地上,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燕宁你故意害我!都是你害我!”

她扯起碧荷的胳膊,疯狂摇晃着她。

“燕宁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被阿筵哥哥惩罚!?”

碧荷被安宜茹癫狂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她颤抖着唇瓣,磕磕绊绊道:“郎中…郎中检查过,燕姑娘递过来的茶水和糕点中都没有毒……”

“不可能!”

安宜茹难以置信地摇头,双眼弥漫出一层猩红。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她似乎也有类似的症状,不过没有现在的严重,那时她只是穿上了燕宁送来的寝衣,过了半个时辰后就开始浑身发痒,止不住的咳嗽。

上辈子她就怀疑是燕宁故意下毒,如今这一遭,更加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燕宁必然是暗中做了手脚,只不过她下毒的方式隐蔽,没有叫郎中瞧出端倪来。

“快!快!快给我梳洗打扮,我要去见将军!”

她要去见阿筵哥哥,向他告知此事。上一世,阿筵哥哥知道她被下毒后,心疼的不得了,当即发落了燕宁,将她绑在凳子上施以杖刑,如今他肯定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帮着自己的!

“小姐,您病还未痊愈,不能见风啊……”

碧荷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拦住安宜茹的动作,但安宜茹力气很大,直接将她推搡到一边,自己坐在妆台前,手忙脚乱开始敷粉点唇。

碧荷想劝又不敢劝,只能帮自家小姐绾好发髻,穿戴好衣裙。

安宜茹着急去见霍筵,随意收拾一番后,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赵福正站在朝晖阁门口当值,突然瞧见远处风风火火地走来个女子,怒气冲冲、脸色通红,看起来十分骇人。

“赵管事,我要见将军。”

安宜茹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喘.息着说道。

安宜茹一走近,赵福这才认出来她。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安宜茹红成猪肝色微肿的脸,感觉有些滑稽好笑。

他恭敬地低下头,滴水不漏道:“将军正在议事,安姑娘请回吧。”

安宜茹捏紧掌心,没有退步。

她冷冷地盯着赵福,压抑着怒火道:“我只说一句话便走。”

赵福掀起眼皮,睨了眼安宜茹执拗的神色,心中已然多了几分不满。

安姑娘进府的时候,本以为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娴静女子,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内里急躁浅薄的本性就露了出来。

“安姑娘,并非是老奴故意拦您,将军真的是在商议极其重要的事情。”

赵福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火气。

嗡的一声,安宜茹的怒火涌进胸口,将理智灼烧得一干二净。

自己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如今想见阿筵哥哥一面,他都避而不见,为什么?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虽然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却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悉心对待,为何如今变成了这般凉薄无情的态度!

“赵管事,求您再去通报一声,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安宜茹不理会赵福的劝说,目光死死地盯在朝晖阁紧闭的门上,一动不动。

“安姑娘,老奴……”

赵福无奈地长叹口气,正准备再好言好语相劝一番时,突然,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屋内走出个身穿绛紫色衣裳的男人,他体态削瘦,眉眼冷厉,眼神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霍筵跟在谢坤之后面走出来,语气中带着客气:“谢大人,请……”

请字还未说完,他的目光扫视到呆站在门前的安宜茹。

眼神霎那间变得冰寒。

“谁让你来的?”

安宜茹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她咬着嘴唇,双眸含泪:“阿筵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是燕宁故意给我下毒,才害得我成了现在的模样!你一定要重重地罚她……”

霍筵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全都是厌恶。

“你先回去,此事稍后再说。”

“我不要!”

安宜茹已经被心中的嫉妒逼疯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住霍筵的袖口,期期艾艾道:“阿筵哥哥,我父亲为将军府战死沙场,我与你在白鹰城五六年的情谊,你都全然不顾了吗?!为什么要偏袒一个罪籍出身的通房!为什么!”

霍筵死死盯着安宜茹胀红的脸,恨不得封住她的嘴。

他猛地甩手,像甩掉垃圾一般拂开安宜茹的手:“赵福,给安姑娘拖出去!”

“慢着。”谢坤之微微抬手,止住了赵福的动作。

“这位便是刚刚霍将军口中安副将的遗孤?”

霍筵敛了敛心口的暴怒,压抑住声调,沉声回复:“正是。”

谢坤之精明的眸子淡淡扫了眼安宜茹梨花带雨的面孔,眼神中已然带上几分冷漠。

“刚才霍将军解释,您只不过是看在安副将的情面上,才留安姑娘在府中小住。好,我相信您。可这姑娘刚才的话里,分明提到了您府中还有其他的通房……甚至还闹出了下毒杀人的乌糟事,如此龌龊阴暗的后宅,您让我怎么敢将女儿嫁进将军府?!”

“谢大人,安宜茹的话皆是子虚乌有,事实上……”

霍筵紧紧攥着拳头,冷静解释。

“罢了。”

谢坤之长叹口气,显然是不想再听。

“明日我会进宫去求皇贵妃,让她斡旋着请圣上收回圣旨。霍将军与小女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说完,谢坤之轻哼一声,片刻不停的甩袖离去。

谢坤之走了,庭院内阒寂无声、落针可闻。

赵福跪在地上,瞧瞧抬头觑了眼霍筵黑到滴水的脸色,一声不敢吭。

安宜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她跪伏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引起霍筵的注意。

她还以为赵福口中的“议事”是搪塞之词,原来霍筵真的是在见客,见的还是谢家老爷……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将、将军,我不是故意的,我……”

话还未说完,眼前高大的身影猛地蹲下身,旋即一双有力的大手箍住了自己的喉咙。

安宜茹全身仿佛被浸到了冰水中,阵阵发冷。她只见霍筵的眼瞳漆黑如墨,令人毛骨悚然。

冰冷的声音如同索命的修罗,响在耳畔:“你不要以为你是安副将的女儿,我就不敢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码字的时间变少,所以更新可能不太及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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