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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特摇摇头,目光幽远,“不,蓁蓁小姐,一点也不突然,我们为了这一天,足足筹谋等待了九年。”
九年啊,人生总共有几个九年呢?
当年殷政先生和席琳夫人的死,让老先生受了巨大的刺激,突然脑溢血住院,殷宴少爷生病,整个殷家都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动荡。
那个时候,先生也才刚刚二十岁,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几乎没有一天睡觉超过四个小时,他的胃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出现问题。
后来老先生抢救过来,也不过多活了一年,当时,也有无数人质疑先生是否能够接下殷家的重担。
今天先生受到的敬畏和尊重,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所有人的尊严和骄傲,都是因为他本来强大,而不是别人的仁慈和礼貌。
这些往事,先生是不会告诉蓁蓁小姐的。
先生从懂事开始,学得第一件事,就是克制情绪。
但安妮特今天终于等到克洛菲亚死去的消息,就忍不住宣泄心中的情绪,所有因为克洛菲亚而死去的人,时至今日,总算有了告慰。
慕容蓁还有点恍惚,问,“那路德维希呢?”
毕竟附身在路德维希身上过,所以,慕容蓁对这个男人影响还是满深刻的。
安妮特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不知道,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克洛菲亚吧。”
被慕容蓁问起的路德维希,正拿着一个黑匣子,里面记录了许多语音。
他坐在沙发上,殷衡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在华丽而暗沉的房间中,竟然有种王见王的感觉。
这两个你曾经绑架我女人,我曾经打穿你肩膀的人,竟然在此刻,无比平静而淡然地相处。
就仿佛回到很多年前,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
路德维希双腿交叠,靠坐着沙发背,略微挑眉,湛蓝色的眸子看向殷衡,“殷衡,你看起来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大仇得报的感觉,如何?”
殷衡目光平静地回视他,神色淡漠,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么?”
正如殷衡所说,并不会有所谓高兴和不高兴的感觉,就仿佛一件计划中的事,按照计划一丝不苟地完成,像程序那样严谨,也像程序那样麻木。
结果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路德维希嘴角上扬,像是有些感慨,“你还是老样子啊。”
永远那么自信,永远那么骄傲。
殷衡注视着他,片刻后,嘴角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有些讥诮,“路德维希,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叙旧的。”
路德维希略微点头,淡淡道:“我知道,克洛菲亚从殷家拿走的东西,我会双手奉还。”
当年,克洛菲亚背叛了殷家,不仅将一部分产业据为己有,还偷走了许多核心技术,这些东西让克洛菲亚迅速地站稳脚跟。
克洛菲亚曾经是殷衡祖父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一刀子,才插得特别深,以至于殷衡的祖父死前都怀着对殷政夫妇的愧疚,含恨而终。
殷衡曾经想过,在祖父墓前亲手枪决克洛菲亚,但最终又放弃了,以免会脏了那块地,克洛菲亚还不配。
殷衡看着神色沉寂的路德维希,挑了挑眉,“路德维希,你后悔杀死克洛菲亚了?”
换作如何时候,换作任何地方,换作任何人,路德维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流露出迷茫的情绪。
他不后悔杀死那个男人,但拿到黑匣子后,听到那个男人临死前的对话中,亲口说,“我老了,也许路德维希那家伙会做得比我好吧。”
路德维希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在年幼的时候,在母亲虐打他的时候,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父亲的存在。
他在被接回家的时候,在被图森特羞辱和戏弄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父亲的保护。
他在有资格接触那些产业的时候,也竭尽全力去做好,也曾经幻想得到一点认可。
然而,克洛菲亚总是防备他,猜忌他,怀疑他。
他和克洛菲亚走到今天,有些出乎意料,又好像理所当然。
就像殷衡说的那样,理所当然,既没有了高兴,也没有释然,只是好像什么东西,变得空荡荡的。
比莉夫人死了,图森特死了,克洛菲亚也死了,他以为会是解脱了,但又好像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路德维希唇角忽然浮起一丝廖廖的笑意,透着冰冷的意味。
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他得到了克洛菲亚家族大部分的东西,不是么?他会是参与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殷衡,我们认识了十五,不,十六年了,你觉得我路德维希会是会后悔的人吗?”路德维希嘴角噙着笑,又恢复了平静淡然的样子。
说完,他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有点后悔,今天没有安装点东西,把你这条命留下来。”
殷衡这个人吧,当初把图森特救了下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最后,他还不得不舍弃部分利益,向他求助。
明明,殷衡才是最想置克洛菲亚于死地的人,但他还必须用利益交换,简直是……
想到这里,他有一瞬间杀死殷衡的冲动。
这时,陆锦然从门外进来,面容温和,不动声色地向殷衡微微颔首。
殷衡瞥了路德维希一眼,站起身,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你应该庆幸没有这样做。”
在殷衡步出大厅之前,路德维希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忽然出声,“殷衡,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殷衡脚步微顿,站在门口,但没有回头。
路德维希似笑非笑,看着他冷漠禁欲的身影,“你后颈上有一个牙印。”
那颗牙印应该是咬上去不超过一天,很浅,淡淡的红色,都快消失了。
殷衡目光微斜,蹙起眉,看向旁边的陆锦然。
陆锦然垂下目光,背脊僵硬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想提醒先生,而是,他真的不方便开口啊,而且,说不定是先生和蓁蓁小姐的情趣呢,戳破了多么尴尬。
殷衡眉宇间升起一丝无奈,昨晚慕容蓁生气起来,就开始到处咬他。
……
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卧室里开着一盏夜灯,慕容蓁正抱着被子睡觉。
眉眼绮丽如画,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乖巧温柔,看起来安静又美好。
他右手修长如玉,将她的墨发轻轻地拨到一边,垂眸,视线慢慢地勾勒她的黛眉、睫毛、鼻子、红唇……
慕容蓁似乎感受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微微蹙眉,半睁开眼看他,嘟囔道:“殷衡,你回来了?”
殷衡俯身,细密的吻落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却不带一丝情欲,低声道:“醒了?”
慕容蓁立即察觉出来,殷衡语气有些不对,换作以往,他一定会沉迷而炽烈地吻她。
“殷衡,你今天不开心吗?”克洛菲亚死了,殷衡不是应该高兴吗?
慕容蓁都迷糊了。
殷衡将她捞起来,抱住她的腰,俯视着她惺忪的眸,低笑一声,“不,我很开心。”
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慕容蓁,乖巧而安宁的样子,都让他无比愉悦。
“那你怎么了?”
“阿蓁,”殷衡细密的亲吻落在她娇柔嫩脸颊上,浅啄游移,“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慕容蓁气喘吁吁,一脸茫然。
殷衡薄凉的唇微张,含住她的红唇,然后描摹她的唇形,低哑着嗓音,“和我结婚。”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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