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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闻丝竹之声,仿佛来自天外。
燕攀龙也怪自己老眼昏花,他虽然念子心切,左看又看,只见燕子楼顶层的窗户如今洞开,“司徒姑娘”一手牵着马宝宝,一边轻甩云袖,哪里有他归云儿的影子?
管风琴响起,这一刻似乎有羌笛之声。
“司徒姑娘”启朱唇、发皓齿,笛子声中,唱了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其时,正值江南四月,湖风微有凉意,司徒姑娘的歌声虽然略显低沉,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怨婉转,令人不饮自醉。
燕攀龙叹道,“真是才子之笔。”
他以文入仕,当然知道这一曲乃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司徒姑娘唱这曲时,眼波流转,不住向他打量。
燕知府心情却是更加杂乱,“不是讲好的,归云儿在燕子楼上,他,现在到底去哪里了?”
这边,各方力量巴巴在燕子楼下呆了一夜又半天,燕攀龙想不到的是,金陵官场却已闹得天翻地覆。
“花魁争艳”选手被掳的消息虽没张扬出去,全城却已几乎抄了个遍。
金陵通往外州县的各处水陆口子己经都由重兵把守,不许一人进出。
城里城外,府衙与六扇门在两天内捕捉了几千名“疑匪”,各处监狱都塞满了。
燕攀龙治理金陵十年,一直无为而治,如此强硬也是头一次发生,底下的各州县官员,这两日中真如热锅上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天清晨,马班头又召集众人会商。人人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燕子楼这一边,黄公公正自踌躇不决,忽然,有一名锦衣卫跨马而来,人未落地,座驾吐血而亡,应该是千里疾行跑脱了力,那名锦衣卫急奔前来,在罗养性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罗养性脸色一变,立即站起,道,“啊,这……?”
黄公公忙问情由。
罗养性道,“此事,己传到钱宁的耳中。”
黄公公暗暗一惊,“新十八虎”想要得宠于当今皇上,钱宁乃是最大的障碍。
在豹房事件之中,大哥江濒虽然舍命出击保护了皇上的周全,抢下了钱宁的风头,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钱宁在北京的官场上经营了多年,他这样的角色,岂是那么轻易可以扳倒的?!
锦衣卫看了看燕攀龙,燕知府不想给燕家招祸,转背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名锦衣卫才低声道,“在钱宁的指令之下,东厂如今己经精英尽出,在赶赴金陵的路上,他们准备赶在我们动手之前先救出马怜儿!”
罗养性与黄公公目瞪口呆,想不到情势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黄公公皱眉道,“大哥给出的办法呢?”
“他己下函南京兵部,兵部将会以最新武器配合本次营救活动,”传话的锦衣卫顿了一下,缓缓道,“总指挥使的意思: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全部都杀了,千万不能让“她”再落回到钱宁的手上!”
“她”,当然指的是马怜儿。
忽听得号角声响,锦衣卫的阵型退后三步,道路尽头出现了五辆大车,每一辆都是由三头壮车拖着,车上的物什用红布遮盖,行走队列秩序井然。
每辆牛车的两边都有二名炮手跟随,车队徐徐前行。
燕子楼内大叫,道,“加农炮,锦衣卫要强攻,大家退进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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