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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喜欢的是那个表象,到后来,沉湎的是他的灵魂。

第一眼的好感迅速点燃了左临渊那隐秘而不敢表露的欲望,他深深地陷入了迷恋之中。迷恋张思嘉认真学习时夹着笔的手指,迷恋张思嘉苦思冥想时皱着眉的表情,更迷恋张思嘉洗完澡出来时几近全-裸的身体——他竭尽全力地去克制,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从他还在滴水的发梢,到他形状优美的锁骨,就连脊椎上那一条浅浅的凹陷都觉得无比性感。

年轻的欲望贪婪而疯狂,自从见到张思嘉后,左临渊不记得多少次梦见他。

可事实却是,在隐秘又狂热的欲望的催动下,左临渊反而拉开了与张思嘉的距离。他从不主动约张思嘉出去打球,吃饭从来不和他一起,就连上课的时候也永远坐在他后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放肆地看他。他后颈上那一段裸-露的皮肤在引诱着他,他竭尽全力地克制着,不要去碰触,不要去亲吻,不要去留下印记,他不可以。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终将保持着泛泛的室友情谊,度过整个大学岁月。张思嘉会成为他心尖上那一缕不曾触碰过的白月光,清冽、明亮,然而远在天边。

同学的一次生日聚会,大家集体喝得酩酊大醉,错过了宿舍的门禁,一群人干脆在附近的宾馆住了下来。左临渊扶着喝醉的张思嘉刷开了他们那一间的门锁,小心地将张思嘉放在床上。

醉醺醺的张思嘉很好照顾,他既不大吵大闹,也不上吐下泻,就只是皱着眉一脸不舒服地蜷缩在床上,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竟有几分不省事的可爱。

左临渊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张思嘉舒服地低吟了一声,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脸上微微泛红,嘴里吐露着低吟,还毫无防备的张思嘉在左临渊眼中简直在诱人犯罪,那种难以克制的想要亲近他的渴望在酒精的催化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左临渊手中那块擦过了的热毛巾越捏越紧,被攥得滴下了水。

就一次,偷偷地亲一口,反正张思嘉也不会知道。

手指不知不觉地摸上了张思嘉的脸,温热光滑的触感从手指一直传到了心底。左临渊终于无法再控制心中的魔鬼,俯下-身吻上了张思嘉的嘴唇。

唇瓣碰触的一瞬间,身体像是过电了一般,他不由自主地用牙齿咬住了张思嘉的嘴唇,去索取更多的温度,理性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挑开张思嘉的嘴唇,用舌头去摸索他的齿列,从滚烫的欲望从唇舌间一直燃烧到了四肢百骸,让人沉沦到地狱里去。

突然,张思嘉的嘴唇动了动,蓦地睁开了尚不清明的眼睛。

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骤然被冰水浇灭,左临渊猛地挺直了身,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愣愣地看着张思嘉的眼神一点点褪去迷惘。

张思嘉还没有完全清醒,可也没醉得那么厉害,左临渊将他扶到房间的时候他还是有意识,等那块热毛巾擦过他的脸之后,他就更清醒了,只是酒精让他反应迟缓,懒得动弹。

所以当左临渊吻上他的那一刻,他的大脑还浸泡在酒精中游弋着。

左临渊吻了他?他该说他其实并不意外吗——在他发现左临渊的秘密之后,他就隐隐感觉到会有这一天。

某天张思嘉出门没多久被放了鸽子,怏怏地回寝室去了,寝室里没有人,浴室里却传来“哗哗”的水声。眼看天快下雨了,张思嘉想去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经过浴室的时候水声停了,门后却传来沉闷又急促的呼吸。张思嘉当然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在大学里不发现几次室友在撸-管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大家还会偷摸着,今天浴室里的这个大概以为寝室里没人,丝毫没有收敛。

张思嘉有点好奇是谁,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当左临渊低沉沙哑的声音叫出张思嘉名字的那一瞬间,张思嘉僵住了。

隔着一块木门板,那急促灼热的喘息仿佛就落在他的后颈上,张思嘉懵了半分钟,决定立刻离开这里,走的时候他格外小心翼翼,就连关门时都用钥匙拧着门锁,无声无息地合上寝室的铁门。

这一次意外的发现彻底改变了张思嘉对左临渊的认知,他本以为这个室友生性冷淡不近人情,因为一学期以来,冲着他外貌试图亲近他的女生一个个都在他的不假辞色前败退了。

这倒不至于让张思嘉怀疑上他的性取向,因为他本人也是这样,对异性谈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就是淡淡的。就连性幻想对象都是模糊的,甚至没有代入一张固定具体的脸。当同龄的男生在荷尔蒙的影响下躁动不安的时候,他的感觉就像是看着一群还没有脱离动物本能的猩猩。

虽然他也会遇到十分出色让他很欣赏的女孩子,但是这种欣赏不会变成想要和她成为恋人的冲动,更不想投入到一段热烈的感情中,让另一个人走入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因为他对男人的感觉也是一样,他只是单纯地沉湎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大概就是性冷淡吧,张思嘉默默想,反正不是性无能就行。

这种古怪的性格使得张思嘉在发现左临渊的秘密后很快恢复到了冷静中,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恼怒过,无非是有点尴尬吃惊罢了,甚至有一丝隐隐的得意。他也没有纠结正常人发现室友把自己当作性幻想对象时会不会觉得恶心,至多是因此对左临渊多了几分在意。

他开始留心左临渊,也因此发现左临渊对他的态度的确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他的高冷和不近人情,在面对张思嘉的时候却总是打了个巨大的折扣。

张思嘉确定,左临渊是喜欢他的,至少对他有很大的好感,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好感从何而来。虽然他是长得不错,但是和左临渊比起来,只要不是昧着良心的人,都得承认是左临渊更胜一筹。

以左临渊的长相身材气质,只要他愿意,无论是男男女女都会前赴后继。都这个年代了,大学里公开出柜的人都不少,低调地交个男朋友根本不是什么事。

可是张思嘉发现,左临渊藏得非常深,几乎是严防死守地隐瞒着。如果不是他意外发现了那个秘密,他绝对看不出左临渊的性取向,更别说他暗恋他这件事情。

为什么呢?张思嘉疑惑着。他不可能去问左临渊,也看不出更多东西。除了学业之外,他还在暗地里调查二十年前哥哥失踪的事情,搜集着这二十年里失踪人员的名单和信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别处,这些疑问也就搁下了。

直到这次醉酒后的亲吻。

当张思嘉意识到有人在亲自己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这是不经思考的本能反应。当时喝醉了的他根本没有缜密地权衡思量过,如果当时他是清醒的,他肯定会假装不知道,让这个秘密和那一次一样无声无息地过去。

可既然已经睁开了眼,张思嘉就没法再假装下去了,他看着不知所措的左临渊,摸着自己被“热情招待”过的嘴唇,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同性恋?”

那一刻左临渊如遭雷击的反应让张思嘉更加迷惑,他都没有生气怒骂他,为什么左临渊的反应比他还要强烈?

左临渊沉默了很久,他该说自己喝醉了,认错了,总之有无数个理由可以为他开脱,可是谎言到了舌尖却总是无法传出口。

到最后他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我是。”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无论是恶毒的言语,还是严厉的惩罚,哪怕是恶意的羞辱都可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应该被这样对待,这个污点让他卑微到活该被人践踏。

所以当张思嘉面带尴尬之色地说出那句话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同性恋不是错。你也不用这么偷偷藏着,找个合适的人好好过吧。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说出去的。”

左临渊呆立了很久,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思嘉竟然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这种难以置信让他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话:“那你是吗?”

张思嘉本想矢口否认。这是最正确、最直接、最不给左临渊任何希望的回答。这个回答之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无交集的可能。

酒精的影响从大脑中逐渐褪去,张思嘉开始思考得很多。他的脑中不断回放着许许多多过往的画面:父母拿给他看的哥哥和女友的照片,填高考志愿时父母殷切又不容置疑的决定,父母送给他的成年礼物是那枚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耳钉,梦境的月光中他歇斯底里地向张嘉发泄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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