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八周目 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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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越发湍急,整条船在河水中打起旋来,断崖先前藏在水雾中,现已清晰可见。
头顶夹岸两山之间的距离霎时开阔,呈倒v状,横扫而过的星河被断崖直截而下,天空浩渺,云遮雾绕,朦朦胧胧在空气中隔了一层纱。
江湍浪涌,白练迭起,狂风急吹,山间草木变色,摇晃摧折。
人在其中,飘摇流转,太过渺小。
“啊——!”
一阵翻覆,你和文森特因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各自滑向相反的两个方向。
桅杆长木传来细小的崩裂声,恐怖的像在撕扯人的内脏,摇摇欲坠的长木可能就是最后一个压倒人们的稻草。
祈祷、痛哭、尖叫、咒骂、呜咽、忏悔、狂笑……每个人释放出的情绪都在这个紧急关头被无限放大,相互影响,相互传染,船上失去了所谓的秩序,甚至还有人厮打在一块。
船舱底下传来断续悲凉的曲调,叶笛的吹奏扰得人头皮发麻。麦基大叔在吹他家乡小调,酒后闲聊的时候他说过,他家原来在兰顿南方的某个小镇上,天天靠牧羊为生,背井离乡很多年都没回去看,唯独记得他邻居家的男孩放羊时教他吹的叶笛。
不能死啊……怎么能死在这里……
就算死了连块碑都没有,好不容易搭建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你不甘心啊!
“伊薇尔,你能像上回那样,随便召来什么也好,在风的依凭下飞离吗?!”文森特看起来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状态,他已然恢复冷静,抓紧一切能握住的防止自己被掀翻在地,像其他人一样冲撞翻滚,亦或者是他面临死亡威胁时最后绝望的挣扎。
呼喊在混乱中湮灭。
风,飞离?
你咬紧牙关,努力在风声中辨认他到底说了什么,半猜半蒙地以同样大的声音回吼道:“不可能!那等于送死!你都不知道会在哪里降落!”
你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险境,自然之险从来都不比人心之险让人失望。
人心尚有回寰的余地。
自然没有。
头发被吹的凌乱纠结,将你的视线遮住。你暴躁拨开,手上劲稍一松懈就要往后滑行。
“嘶!”掌心被划破一道血口子。
文森特拼劲全力在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的甲板上移动,试图靠近你一些。他别过头避却吹拂,乱叶打在他的侧脸,他将手朝着你的方向伸到极限。
“伊薇尔,过来,挪动一点,步子别迈太大!对,像那样,再过来一点……”文森特急促地呼吸,你按照他的指示一点点靠近,搭上他的手的那一刻,他一把将你直接扯着压在他的身上。
你们俩双双倒在甲板上,两人的手都死死扳住船舷。
“好了,好了,我在这儿伊薇尔。想哭就哭吧,我这回会听你哭的。”他拍拍你的毛茸茸的后脑勺,抹去你眼角溢出的点点泪痕,顿了顿又说,“现在我们在一块儿,你可以揍我了。”
“如果你想要亲吻也可以。”文森特苦笑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只此一次,恐怕只能下不为例了。”
他再重复了一遍,“下不为例。”
“……如果能活下来,今年万灯节我再带你再去普利旺斯街。”
断崖处还有不到二十米。
“就没有任何可能了吗?”你跪坐在他身上,直起身来,喃喃道,“一定还有办法。”
“你想怎么做?”文森特撑起上身,你与他额头相抵。
“我不知道,我只能试试,反正都是死……什么样的死法无所谓了!”
十米。
“抱紧我文森特。”
腰被紧紧箍住后,你松开了握紧船舷的手,高高扬起而后下拍——
你另一只手在文森特惊异的眼神中夺过他腰间皮带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胳膊。
刀痕深可见骨。
鲜血可怖地涌出,却滴在地上后消弭于无形,庄严古奥的吟唱在你脑内回荡,你情不自禁地跟随它一同念诵出声。
“愿吾所言,汝等皆明:
以我血脉,号尔行止!流者枯,散者凝,令夏时流水结为冬日寒冰,令坠重之物倒转复归原途。凝水为冰,止风不前,歃血为祭,神命燬急,代临凡俗,岂不宾服?!”
五米。
你能看见断崖前埋在水流间的顽石,被冲刷的毫无棱角。
风声骤止,冰霜沿着你拍下的地方一路蔓延,乃至整条船以外一圈冰雪都在拼命外扩,堵住前进的方向、往河床深处行进,冰雪迅速铺开,覆盖河面。
过多的失血让你开始无意识抽搐,牵动更多鲜血流出。
“文森特,你按住我的手,千万……千万不要让它离开船舷。”强撑起眼皮不要闭上,你眼前一阵发黑,赶忙按压伤口,想用疼痛来保持清醒,“我尽量把河流冻住,延缓下滑,让人……让人赶紧再试着掉头,我坚持不了多久……”
文森特一遍遍安抚你:“好的,他们已经在那么干了,比你想的要聪明点。伊薇尔,你集中精力做你想做的就好……”
“奇迹!真是奇迹!”切萨克带着哭腔呐喊道,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操纵舵盘试图调转船头,“我们还有救,大家伙!”
“感谢光明!”卡洛痛哭流涕,他近乎崩溃地同切萨克一起,扳住舵盘用力挪移,其他人冲着跑着回到原岗位上各司其职,其间一两个因过于激动而摔倒。
十五米。
“可以!加把劲!”
二十米。
“往前划!”
三十米。
“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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