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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另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在宫殿中打闹,那人追的气喘吁吁,他故意加快脚步,坏心眼地捉弄人,披风比烈焰张扬。

而后一回头,等待着被追上,等待另一只手放进他的掌中。

四目对视。

年少温柔。

然而,紧接着的不是他记忆中的冠冕与云阶,而是铺天盖地的压迫。

狂风,漩涡,逐流的小船,凭自然的力量随意撕扯,木板翘起,桅杆崩裂,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

天空黑压压一片,山石滚落,前方乃万丈深渊。

“——吱嘎。”

船体从中间裂开。

手中牵拉的人随飘远的另一半船从手中撕裂开来。

握住的五指逐渐脱力,从蜷缩到弯曲再到伸展,最后平直。

世界变得好静寂。

想要抓住的那个人连同半张船一块儿,被拉的遥不可及,连颜色都一道一道,同宫殿的高柱一样,无法摸到尽头。

一切都被拉长,成为新的绝望。

模糊的意识中,深渊不远。

突然乌云散去,太阳藏在一线处,万丈霞光已经有所动静,随时准备将光辉沐浴予世人。

深渊陡升,河面开阔,艰险消失,熟悉的码头立在面前。

天空开始飘雪。

方才不小心丢掉的那个人,藏在他的披风下言笑晏晏,嘴角泛着甜味。

他撩起披风,要去触碰,那个影子忽然就碎了。

船体消失,只留下他一个人。

雪还在下,他似乎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愣了没几秒,也有可能是一个世纪,他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高台上,眼前一只野兽般肮脏的人被绑起,台下人头涌动,祭坛中火苗摇晃,他往一位看不清面目的男孩递来的银盆中净手,然后……

举剑,刺穿了怪物的心脏。

雪停。

“……呵。”

粗重的喘息声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文森特从床上坐起,捂住额头,冰凉的汗水浸透衣衫。

他呆在原地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梦境的真实让人窒息。所有的美好与污秽,快乐与罪恶,都被chiluoluo地展现在其中,以另一种违背了事实的幻觉存在。

文森特掀被下床,点亮烛台,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后感觉喉头仍干涸的厉害,于是从柜中取过一小瓶葡萄酒,沾了小口。

又梦见了从前的事。

他凝望着跳跃的烛芯,整理过往的思绪。

昏黄与暗夜交融的时刻,会包容一切该与不该发生的事情。

深夜容易想起过去的事,越深深压抑想要遗忘的,越能在脆弱的时分亲自找上。

如剑入肉,刺的人体无完肤。

蜡油从烛芯流出,凝集在铜柄上,零星一两点滴下,烫的他怔然缩回手指。

无人之时,他可以不用伪装。

文森特深吸一口气,提起香炉顶盖,扳下一支蜡烛点燃份炭,用镊子往里加了四五粒不规则的乳香,琥珀般的色泽惹人喜爱。

香气一缕缕绵延不绝地绕出,充盈空气,这是最带神性的熏香,重要的祭祀与平日的教堂内都用以焚燃。

安定思绪,平复心情,供他放松入眠。

他从来不是个好人,但不意味着他可以对生命中每一件事都能够释怀。只有无人之时,像这样惬意的暴露,能给他紧绷的精神带来一定抚慰。

文森特靠在大床上,放纵自己沉浸于回想,那些暗中争斗与居心叵测的嘴脸,明早再处理也不迟。

没有人天生擅长应付,更没有人能时刻准备好迎接战斗,无论游戏多么好玩,都会有惫懒的时刻。他能做的只有争分夺秒,寻找可能的手段在最短时期内调整至最佳。

因为,文森特不能出错。

“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出错。”

“大人的决定,从来没有不正确的。”

“文森特,你比我想的更合适这个位置。”

“维纳亚克,他们在等你的决定。”

……

“陛下,怎么办?”

身边人习惯了对他抱有莫名的期望,不知不觉,他总会成为那个坐镇大局的人。

哪怕所在领域并非他的专长。

众人盲目的相信逼迫催促着他去了解更多,看得更多,至少略涉皮毛,不至于轻易受骗。

九十九件事正确,做错最后一件,也会万劫不复。

无数双眼睛羡慕又嫉恨地盯着他,而他,还没有找到适合的继承者。

接替他的衣钵,维持这个时代,又或者劈开腐朽的陈制,开启新的千年。

从少年时开始观察,不考虑关系是否敌对,各家名门长子必然继承家业,次子却也未见谁有奇才,教廷中到现在没有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兰顿虽强,一旦他倒亡,没有一个足够强势、能够掌控大局得人认可的继承者,恐怕逃不过四分五裂的下场。

无数届皇室承蒙天恩的威严从此断绝。

那会是他一生最大的败笔。

虽说文森特登位不久,这种事仍作为首要大事摆在他的面前。

文森特吹熄烛火,结束追忆。他该睡了,再过一会,又得迎接新一日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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