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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来袭

“将军,王家兄弟答应做内应了!咱们的人马随时都能下山!”连夜赶回山寨,阿言满面堆笑,冲坐在首位的头目说道。

他可是青羊寨安插在附近乡间的探子,有货郎这个身份遮掩,能顺顺当当穿行各村。若是哪里有了商队的消息,也能第一时间通禀寨里。这还是张浑想出来的法子,也是青羊寨这些年逐渐壮大的根本之一。若不是如此狡猾凶残,怎能占下个偌大山头?

张浑冲坐在身边的老者嘿嘿一笑:“看来军师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两天青羊寨也算改了模样,不但各位头目都有了将军、校尉之类的名号头衔,还封了军师,插了一堆的旗帜。这些都是田裳想出来的花招,既然想要留在这山匪窝里,就要看起来有些用处。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论打打杀杀定然不行的,还是要靠“计谋”,才能有安身之地。

如今田裳也想明白了,他这样的人,投靠高门势族反而让人看不起。不如落草,在这些山匪身上花些功夫。也正因此,打下梁府才尤为重要。

清了清嗓子,田裳道:“我说的两个计策,还是要以绑人为上。梁府最重要的就是田庄,若是有了庄子,就有良田匠坊,婢子仆役。若是没了庄子,恐怕养不起山上这么多人马。”

最近这伙人又掳掠了不少流民,光靠劫道,怕是养活不起。还是要有人种地,有人贩货才行。

张浑笑笑:“只要你那两个内应可靠,就都好说。如若不然,还是要放把火才行!”

这种浑人,指望他听话是不可能的。不过田裳自觉有几分把握,梁丰自从重病之后,性情大变,还真不一定会让部曲龟缩在主宅之内。只要那群新丁出了院墙,在这伙强人面前还不是任人鱼肉?

田裳冷哼一声:“将军放心,只是引人进梁府,王家兄弟还是有胆量的。不过将军派去的人定要可靠,可不能错手杀了梁丰那小儿!”

死的不明不白,且不是便宜了他?!田裳是打定了注意,要让那姓梁的也尝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张浑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田裳的肩膀:“军师多虑了!我手下的人,又岂会拿不住一个病秧子?来人,安排酒席,今晚咱们大吃一顿,明日一早就上路!”

众山匪齐声呼喝起来,声震山岗。田裳摸了摸颔下杂须,做不成良臣,也要做个毒士。前朝那个贾诩贾文和不也是数投其主,老来才转了运道吗?乱世为人,就当如此!

想到这里,他又赶忙补了一句:“将军别忘了封住前往梁府的要道,要是大军突进被人发现,可就失了先机……”

“这个本将军自然晓得!来来,军师也吃盏酒,今晚不醉不归!”

田裳看着那群已经开始兴奋起来的山匪,张了张嘴巴,又闭了起来。这伙贼人确实强悍,不知祸害了多少村落,哪里容得他多嘴指点。笑着接过了递来的酒盏,田裳轻轻抿了一口,酒酸且浊,比不上梁府常用的酒水。不过想到明日梁丰那病秧子跪地求饶的丑态,这劣酒也不那么难咽了。

“怪了,送信之人这两日应该到了,怎么迟了?”姜达看看窗外,喃喃自语道。

之前他派人送出了书信,从梁府到铜鞮快马只需两日,就算再转往晋阳,也不过多花上三四天时间。可是这都半个月,也没见信使归来。难不成有什么耽搁了行程?

姜达心底暗自焦急。这些天,他在梁府可没闲着。除了给梁丰复诊、针灸外,还弄到了一些石灰,开始试制石灰水。这石灰入水即可发热,用手碰触还会发红灼烂,如同烫伤,药性比想象的还要厉害。不过石灰水无法长久保存,至多两日,就跟普通的清水别无二致,必须现调现配才有效用。

在梁峰的建议下,他调制了几种剂量不一的石灰水,在多生虫蚁的地方进行泼洒,观察杀虫效果。若是能得出最理想的配比,也更方面百姓们自行调制。

除了石灰水之外,还有“口罩”一物。

姜达捡起桌上的一片布块,用手摊平。这布并不大,乃是用丝麻制成,有两根细绳可以挂在耳上。戴起来有些憋闷,但是胜在简单易做。据梁丰所言,带之前需把它放在笼上蒸过,方能杀除疫物。对于那些经由口鼻传染的病症,也有上佳的防范效果。

这对旁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行走在疫区,医者仍需要望闻问切,还有那些搬运患者的杂役,掩埋尸首的苦力,哪个不要接触病患?此物要是有用,惠及的恐怕不止一人。这东西,他还是要尽快寄给祖父才好。

至于井水煮沸后再饮,饭前洗手之类的说法,姜达当然也无异议。这都是势家大族最寻常的规矩。能够形成这样的规矩,可不单单是因为好面子讲排场之类的原因。就像宫里也用白灰涂墙,或是皇后要住椒房一样,有些东西恐怕贵人们早已在用,只是不知其缘由罢了。

而那梁子熙,恰恰点破了这层窗户纸。佛祖入梦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更多人知晓这些,控制疫病流传。

再次看了看窗外,姜达摇了摇头。也不知信使究竟何时才能回返……

“阿嚏!”靠在木质的围栏上,郇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缩了缩脖子。天虽然暖和了许多,但是望楼之上,风比平地大多了,顶着风吹还是有些发冷,身边又没个聊天的伴儿,更是寂寞的要命。

之前筹建部曲,他也鼓着劲儿参加了。但是腿部有疾,跟着跑了几日,就被迫退了下来。不过看在他为人勤恳,眼力又相当不错的份上,分到了把守望楼的活儿。每天跟另一个岗哨轮换守在望楼之上,监视院外的敌情。

老实说,这活儿挺无聊的。虽然站得高,看的远,但是下面不是操练就是种地,看多了也就那样。不过他腿脚不利索,能混个岗哨的差事,总比下地种田要好上许多。

探头望了望下面的营房,只见那群兵卒又开始练习站队了,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也不晓得浪费这个时间是干啥用的。按照往日的安排,之后恐怕就该耍长槍了,一排排长槍刺过去,虎虎生风,看起来到是有些气势。

打了个哈欠,郇吉扭头看向远方。数不清的人影正在的田间中耕作。最近庄里又新造了一架翻车,那些庄汉们干劲可足了,每天都挑水浇地,忙的不亦乐乎。陶坊那边时不时会冒出些黑烟,木坊则在溪流下游搭了个棚子,一群人跑来跑去,不知在干些什么。这么一眼望去,简直觉出几分安逸,似乎之前颠沛流离的逃荒日子,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辈子,最大的运道就是被郎主买下了吧?郇吉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傻笑起来。他这个半残之人也就能守个望楼了,但是衣食无忧,可是大多数人都求之不得的。若是今后奕延能够飞黄腾达,他是不是也能沾些便宜呢?

正出着神,远方山道上,突然腾起了一阵烟尘。郇吉茫然的看了片刻,猛地翻身蹦了起来,抓住了面前围栏:“山……山匪!”

“郎主,从明日开始就要分发种子了。那几石良种足够部曲的新田播种,不过今年免去田赋的人不少,收上来的粮食,恐怕还不够往年的数量。”阿良面上有些忧虑,现在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入不敷出,情况不妙啊!

“今年的粮食不再发卖了,果园和鱼塘也一样。还要再多养些鸡雏,增加产蛋吃肉。”梁峰在面前的纸上勾画两道,淡淡答道。

“可是如此一来,今年就完全没有银钱进账了!”阿良不由急道。

“现在账上还有十九万钱,足够应付日常。庄上的产出是绝对不能再动了,等到夏收粮价回落,还要多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梁峰可不傻,乱世粮食比钱重要多了,搞好仓储多多屯粮才是正道。至于其他东西,田庄基本能自给自足。这也是庄园经济最好的地方,关起门来,就是个小型社会。

阿良张了张嘴,发现自已无话可讲。是啊,梁府花销最大的,其实只有郎主父子。如果郎主决定省吃俭用,那么结余下来的钱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如今木坊正着力营造的翻车,对抗旱还是有些助益的,夏天应该能多收些粮食。有不少庄户得了免赋的优待,其他则人多多少少也有佃耕部曲发放的减赋田,不出意外的话,整个田庄都要过上许久不曾遇到的好日子。在这样的大旱时节,能得到如此厚待,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郎主本人却为了养兵,要勤俭度日。作为奴仆,阿良只觉得胸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梁峰在纸上又勾画了一道:“现在部曲每年要吃去二百石粮食吧?”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加上谷壳重量,怕实际只有一半粮食。缺油少盐,每人每天至少要吃两斤粮才能保本。一年可不就是二百多石?如今粮价涨的厉害,一石都要数百钱,再不想法子赚钱卖粮,真是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阿良赶忙答道:“其实添些杂粮还能省些,不过腌菜、鸡蛋、鱼肉等等花销可不少,田地收上来的赋税却远远少于庄户,是一笔大开销。”

还有统一的着装,精良的武器,耐用的铠甲,养兵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梁峰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这些投入绝对不能少,只能期盼纸坊和陶坊的新产品问世了,也不知能不能赶在秋收前捞回成本……

又在纸上记了一笔,梁峰道:“还要买些牛羊,牛能耕地,羊能吃肉制皮,这边草木繁茂,孩童都能放牧,多少也是贴补。”

“并州匈奴人多,牛羊倒不算贵。”阿良连连点头。

“行了,只要加强抗旱,确保夏收,府中勉强还能支撑……”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钟声,突然遥遥传来。那是望楼的警钟!

梁峰豁然起身:“警讯!”

“怎么会!梁府已经二十多年没碰上匪盗了……”阿良惊的声音都发颤了,“会不会是望楼上的岗哨看错了?”

谁料他话音刚落,一个仆从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郎主!郎主!望楼传来警讯,有山匪来袭!一……一百多人啊!”

“啊!”听到这数字,绿竹吓的腿抖了。一百多山匪?这可怎么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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