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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微笑道:“不说。”
容胤就把他推远了一点道:“不说就不准笑。”
他板着脸说完,自己憋不住先笑了,本想再逼问,见马车已到无赫殿前,只得先拉着泓下车。今年秋天有巡猎,泓说要秘密安排出几天空闲,两人到山里打野猪。容胤无比期待,一开年就叫加了武课练骑射。今天这么大雪,马不能骑了,两人便站在檐下往园子里射箭。他们把靶子高高地架在柿子树上,两人你一箭我一箭地往上面射。泓有心哄容胤高兴,每一箭都瞄着容胤的箭,在靶子上一对一对射在一起。两人你追我赶地玩了一会儿,容胤就故意往狭窄的地方射让泓挤不进去,可是他箭术不好,连射几次都脱了靶,不由十分烦恼。
两人没一会儿就射满了一只靶,容胤便换了硬弓来练准头。这种弓劲数大,射速高,配合短小的无翎箭,可以射中天上大雁的眼睛。容胤上手还不习惯,连续射偏了好几次,泓便用手搭着他腰身,教他用背肌发力。两人手把手的练了一会儿,容胤出手就准了,一箭射出,柿子树上的积雪跟着簌簌扑落。他很得意,转头问泓:“怎么样?”
泓微笑道:“瞄了半天才射中不算,要拉弓就射,出弦即中才算练好了。”
容胤不吭声,当即拉满了弓,嗖地射了一箭出去。靶子上画了只大雁,他对着眼睛射,却射到了雁脖子上。他不甘心,又射了一箭,射中了雁脑袋。泓便鼓励他:“准多了。”
两人正说话,忽听得御前影卫来报,说六合大将军请见。容胤还未及传召,只听得一阵爽朗大笑,那大殿遮挡的屏风上先显了道魁梧的影子,接着一位年过花甲的武者大步走了进来。他满面尘霜,穿了一身鳞甲,密实的甲片黯淡无光,一直防护到手臂。这位六合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主掌天下兵马,当年两宫争权时曾倾力支持,帮容胤坐稳了江山。这次回皇城述职,还是容胤亲自去辅都接回来的。容胤对他向来敬重,见对方行至身前要行大礼,忙伸手去扶。岂料手上一抬,大将军却巍然不动,硬是单膝跪地,端端正正行了武者的大礼,才起身笑道:“听说陛下勤勉,武课至今未废,老臣亲眼见到,可以安心见先皇了。”
容胤微微一笑,道:“朕还指望大将军封疆,大将军自己倒急着偷懒了。”
大将军哈哈一笑,道:“不行了,老啦!指望后来人吧!今年退宫分到我那里去的几位御前影卫,身手真是了得,老臣已经打不过了。”
他嘴上说不行,手上却拿了弓拉满就射。只听得一声凌厉尖啸,无翎箭正中雁眼,扎入靶心三寸。御前兵器不敢锋利,那无翎箭是个半钝头,能扎这么深,足见臂力惊人。容胤见他有心炫武,一时半会也摸不清他什么意思,便赞道:“将军好箭法。在皇城若有闲暇,不妨常来无赫殿,朕正愁无人教导。”
大将军又是哈哈一笑,放了弓一转身,见到泓腰间短剑紫绶金徽,便抬手招泓到身前,笑道:“这位也是一等出身?难得。”
话音刚落,他突然出手如电,直袭泓胸口。泓斜身避过,两人迅速过了几招,大将军收手赞道:“底子果然不错。陛下若舍得放他跟老臣历练上几年,回来又是位顶梁将军。”
容胤道:“朝廷里哪一天不历练?朕身边得留个靠得住的人。”
大将军笑了笑,将泓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陛下既然如此信任,老臣可得亲手验上一验。”
他说着,便转头让宫人推兵器来。这位大将军是三朝老臣,他主动要考较身边人武艺,连容胤也不好十分推拒,只得示意泓上前。泓知道这位将军惯使重刃,不宜以力打力,便主动先挑了把□□,背到身后,向将军行礼。
大将军笑道:“小孩子聪明,把老家伙摸透了。”
他果然拎了把阔背厚脊的劈刀出来,皱眉空挥了两下。两人顶着雪站到园子中,泓便再次抚肩施礼,示意将军先开局。
大将军哈哈一笑,上前两步,反握着大刀,在身前虚虚一挥。大刀锋刃虽钝,但刀口紧紧上翘,刀光空旋,劲气直逼面门。泓蓦地有了感应,在将军毫无笑意的眼中看到冰冷凛然的杀心。他还没明白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反应,双手一架,将□□回胸抵挡。只听得“咔”一声脆响,阔刀上的力量排山倒海,把他手中□□震得粉碎。
大将军用了内劲!
殿前较量非关生死,对招不得带内力。大将军隐藏得极好,握刀空挥,内劲才提。泓毫无防备,只觉得一股大力逼面压来,登时血气直冲,满喉的腥甜。眨眼间刀锋就劈近眉心,凌厉的劲气仿佛实体,刺得他视野里一片血红。
这是要杀了他!
泓惊出一身冷汗,刀锋压额,在他面前划过一片浑厚的阴影。他猛地侧仰,在刀光中和大将军相隔仅有一发,两人堪堪相错,他狼狈摔倒在地。那重刀在大将军手中轻若无物,一击不成,刀锋微微一旋,斜刀即斩。劲气摧拉枯朽,如巨石坍塌,当头把泓笼罩。
事发突然,御前影卫们飞身扑进园子,却已来不及阻挡。
大将军发力下劈。他身上铁甲撞击的声音尖利刺耳,刀光映在他苍老的眼睛里,比冰雪更冷漠。
“咻!”
突然间一声尖啸,短箭疾如流星,猛地扎进将军手腕。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将军手上一偏,重刀贴着泓脸侧斩下,激起一片冰凉的雪雾。
鲜血蜿蜒成一线,至大将军手腕缓缓滴落。
“陛下!”
泓猛地回头,见到容胤面沉似水,正慢慢把弓推满。他站在殿阶上,居高临下,将黢黑的箭镞对准了大将军的额心。
“别碰他。”
他声音暗哑,刚毅的下巴紧绷着,手臂上青筋暴突。那把硬弓全张开差不多要三石,他没有内劲,巨大的张力全凭手臂支撑,却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
“陛下……”泓怔住了。
护驾的无赫殿教习和御前影卫迅速把大将军围了起来。
大将军见无法得手,便将大刀一扔,抱拳沉声道:“陛下三思!如今朝野未平,军中尚有觊觎,陛下把这种人留在御前,就是给世人留把柄!将来若有家族借此清君侧,连老臣都没立场征伐!老臣护国半百,不能看着九邦大好山河毁在这等弄臣手上!陛下!”
容胤一言不发。他反折弓臂,将牛筋的弓弦紧紧拉至脸侧。张满的硬弓上箭镞寒光四射,正对着将军额心。众人见帝王大怒,连忙把将军带走,他跟着调整角度,一直拿箭稳稳地瞄着。大将军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他却毫不松懈,紧紧咬着牙,对着空无一人的殿门张弓引箭,好像对面敌人不可战胜,而他正与之宣战。
雪花无声无息,落满他肩头。
怪雪光太亮。怪情意只能深藏。怪吻中的苦,怪苦里的蜜糖。怪他的陛下诸多磨难,才让他悲伤难抑,夺眶而出。
泓站在园子里,怔怔看着容胤的背影。他的陛下紧握武器,挡在他前面,好像所有的艰难都不能将之摧毁。他在爱人怒张的羽翼之下如熬如煎,却只能咽下泪意,缓步上前。
他走过去,握住皇帝控弦的手。那只手紧握着弓身,冷得像冰。他一点一点掰开僵硬痉挛的手指,拿下了那张弓。他双唇颤动,说不出想说的话,最后只是轻声道:“陛下练得一手好箭法。”
他收拢双臂,使出很大的力气,把皇帝从后面抱紧。两人紧紧相贴,他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怜惜和哀伤,就紧握着皇帝的手,让他隔着衣袖去摸自己护腕里的刀锋。
“答应过你……不会死。我只是……我只是……犹豫。”
他拉着容胤的手,让他一一摸过自己袖中的匕首,怀中的短剑,和小腿侧藏着的刀刃。
“御前不可带刀。大将军毫无防备,我本可以伤他自保,只是不想让陛下见血。”
容胤反复摸着泓袖间匕首,才觉得稍稍放下心。他清了清嗓子,说:“嗯。”
他缓过神来,手臂肌肉一放松,便抖得几乎举不起来。泓半抱着他,帮他拿着弓,低声问:“回去,还是接着练?”
容胤哑声说:“不想认输。练。”
大雪满园,已经遮盖了刚才打斗的痕迹。泓半抱着容胤,握他的手。两人用同一把弓,把箭壶里的箭一支一支全射进了雪里。
他们一直呆到傍晚才回去休息。容胤满心的愠怒和憋屈,沉着脸闷不吭声,一进寝殿就绕到后面浴房,衣服也不脱就泡进了池子里。池里水热,他下水先抖了半天,就没精打采地往池边一趴,只觉得从后背到指尖,无一不酸痛。
泓在他身边蹲下来,帮他摘了头冠,又用五指把头发理顺,一遍一遍揉按他后脑和颈肩。他手劲温厚,沉沉实实地像个怀抱,容胤被他按舒服了,终于平了心气,在水里慢慢挪到泓身前,很配合地让泓给他脱衣服,一边叹口气道:“大将军闹得没道理,一定又是刘盈居中调拨。他借题发挥,闹大了舞弊授官的案子,本来是要废科举,结果被我硬压下来,只得先动到你头上。”
泓一手扶着容胤,一手解着衣带,简单地“嗯”了一声。
他低垂着脸,很认真地把皇帝换下的衣服一件件拧干,摆在浴池边上。容胤看着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比温馨的错觉,好像他们是居家过日子的两个人,一个做做家务,一个在旁边抱怨受了外人欺负。他不知不觉呼吸都缓了,像沉在一出戏里,拿手指勾着衣服的一角,轻声道:“这件攥一下就行,拧干了会留褶子。”
御用的衣服日日换新,这几件拿出去就处理掉了,拧一下只是为了不滴水。泓见容胤郑重其事地还想着穿第二回,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点破,照容胤说的松松一攥,把一件丝衣沥干了水叠好,又扯过湿淋淋的外袍来,问:“这件呢?”
容胤很不确定,说:“拧一下没事吧。”
泓便下狠劲拧干了,递给容胤叠好。两人默不作声一个拧水一个叠,没一会儿就把湿衣服收拾好,整整齐齐摆在浴池边上。容胤意犹未尽,抬手要去解泓的腰带,说:“你也把湿衣服脱了。”
泓腰间还带着刀,怕伤到容胤,便退一步出了浴池,先一样一样把短剑匕首卸了,再把领口一扯道:“刘大人若一心想撬掉我,总会找机会动手。拖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陛下不用再压制,不如就借这次做个了断。”
容胤怔了怔,半天才明白过来,道:“你要想清楚。”
泓低声道:“朝议太凶,把授官都搁置了。再这么拖下去,今年一榜的进士就全耽误了。总得有个人出来收场。”
他半跪在池边,侧身去解身后的腰带,一边轻声细语,对朝中局势作了一番分析。他低垂的侧脸平和沉静,好像那些逼压和威迫都是些体力活,只需要他们两个人等天亮出去稍作打理。容胤就在旁边呆呆地瞅着,等泓说完,他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了一句,道:“今年有秋狩。”
“今年。还有五个月。”
他心中突然一酸,从水中伸出双手来,搭在泓膝盖上,说:“这事若是放开了查,最后一定把你牵连进去。要是进刑狱过审,光走过场就得三五个月……秋狩都没了。我不想一个人去。”
他说完,满腔的茫然无助突然都翻了上来,觉得泓简直是他的尾巴,又粗又长又显眼。所有人都想砍他尾巴,他偏偏没法藏好也没法收,被碰一下还疼得要命。大将军当他面就敢杀泓,谁知道在刑狱里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就算没人敢放肆,一番折辱也是免不了的。这样一想,他憋屈得无可形容,闷声道:“你根基尚浅,朝中众口铄金,哪有人敢为你说话?老实伏着,什么都不要管。等着万事俱备,自有你一飞冲天的时候。”
泓微笑了一下,道:“江湖不等人,哪有万事俱备的时候?”
他趴在浴池边上,伸手把容胤连人带水一起搂到怀里,哄孩子似的在皇帝脸上亲了一口,保证道:“不会进刑狱过审的,我只想探探刘大人的意思。刘大人翻云覆雨,竟然连大将军的刀都能借,在御前动起了刀兵——”
他话说了一半,声音转冷,透着冰寒的锐意:“刘氏之盛,已成隐患。臣请旨出战,为陛下分忧。”
容胤问:“你想怎么做?”
泓轻声道:“臣要给陛下找个护盾来——叫他们势均力敌,互相牵制。我看顾氏就很好。太后和陛下母子连心,理当彼此守护。”
容胤紧皱着眉毛,想了想才道:“顾刘两家还算和睦,想要太后出面替我挡一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泓似笑非笑,说:“那要看陛下给臣多少权了。”
他性子虽然温和,偶尔拿定了主意却是谁都拧不过。容胤素来招架不住他这个似笑非笑的神态,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没作声。
泓忍不住笑了一笑,俯身轻轻亲在容胤的嘴巴上。他们在浴池里缠绵地亲吻,牙齿磕着牙齿,舌头追着舌头。泓歪着头一心一意亲得嘴唇都麻了,便往后退了退,却见容胤微翘着嘴巴立即追了过来,闭着眼睛,别有一番茫然的情态。
泓的心中霎时涌起了无穷无尽的怜惜和柔情。他抬手捂上容胤眼睛,一边亲着,一边慢慢把皇帝推坐在浴池里。他目不转睛,看着皇帝舒服得发出长长的叹息。他觉得快乐极了。
他们蹭蹭挨挨抱在一起,晃那一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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