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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话完,又都看向齐誉韬。

齐誉韬面沉如水,如挺拔的杨树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兰慈县主看着弟弟这巍峨的、却闷到极致的模样,没好气的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

许愿和祝飞虹一起闲逛到日落时分,找了家酒楼吃了晚饭,便回去休息。

祝飞虹租得院子在浔阳城民宅区,一个幽静狭长的巷子里,曲径通幽,非常隐蔽而安静。

回到房舍时,天色已黑。一轮皎月挂上枝头,霜色月光洒在青石板上。

许愿累了,换上睡衣,打算睡觉。而祝飞虹却换上一身黑乎乎的夜行衣,用黑布蒙脸,出门去了,叫许愿不用管她,只给她留一支蜡烛照明即可。

“飞虹姐姐慢走,别玩过头。”许愿一边打哈欠,一边给关门给祝飞虹送行。

许愿心知祝飞虹又手痒痒了要从事老本行,随她去,开心就好。许愿打出个长长的哈欠,压根不担心祝飞虹。她爬上床,盖好被子,很快便入眠。

许是近来连日奔波,风雨兼程来到浔阳,踏上故国土地,牵动起许愿深埋在记忆中的过往。到夜深人静,那些过往片段就像是从遥久而狰狞之处呼唤而来,化作梦境,一幕一幕零星的浮现开来。

梦回很久很久以前,十三年前,庚寅年。

也是和如今一样的正月末,一样的乍暖还寒。

梦里天崩地裂,天旋地转,同十三年前的那天一样。

周遭是不断坍塌的房屋,疯狂震动而裂开的大地,许多人的惨叫呼喊撕扯人耳,慌不择路的跑步声、跌倒声频频响起。

夜色宛如禁锢人的囚笼,裂开的土地吞噬一条又一条生命。

许愿被父亲抱在怀里,男人一手抱着许愿,另一手牢牢握住妻子的手,拼命奔走,就像是走在一条逃离炼狱的路上,却怎么也走不到路的尽头。

到最后,他们也没有走出这座城镇。

一座倒塌的房屋,压向他们。

许愿被父亲和母亲护在身下,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听见父亲母亲在艰难的说些什么,好像还有另一道声音,气若游丝的在和父亲说话。似乎这道声音的主人也将她护在身下,可这道声音是谁,许愿记不清。

梦境摇曳,那种内心的惊恸,年幼无知却源自本能的惶惶不安,像是一条冰冷的蟒蛇死死缠住许愿。她仿佛再一次感受到身处废墟之中的窒息,甚至再一次嗅到那种血腥味和泥土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就这样很久很久以后,父母他们早就不再出声了。整个世界都像是安静下来,只余她一个人。

然后,她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都死光了吗,整座城镇?”

许愿蓦地从梦中惊醒。

一阵天昏地暗,四肢空悠悠的毫无着落。刚从噩梦惊醒时整个人都是惊惧而懵懂的,她捏着被子,大口大口喘息。烛火照在她瓷白小脸上,映出好几颗汗珠。

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许愿的脸流下来,落在被子上。许愿回过神来,眼中厉色一闪,变得冷静下来,低头一看,这才瞧见自己将被罩都捏出窟窿了。

窗外寒月如刀锋,月辉冷凉刺骨。屋内一支蜡烛已燃烧大半,烛火轻晃,昏暗似炼狱。

自己身处人间,在浔阳,祝飞虹的宅院里,祝飞虹还未归。

适才是梦。

许愿冷着脸深深吸几口气,手上放松,捏着被子再度缓缓躺下,仰面平躺在枕头上,看着头顶的幔帐。

居然又梦到四岁那会儿的事了,因为时隔太远,很多东西她记不清,梦境也显得十分模糊。唯有崩裂的大地,那副人间地狱的场景,还有父亲母亲和那人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在身下的这些,她还残留着记忆。

那太刻骨铭心了。

还有最后她听见的那句话——都死光了吗,整座城镇?

想到这里,许愿眼中冷光迸发,手指关节狠狠屈起,因用力而发抖。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瞬间扬起幔帐,波及那一支微弱烛火。

烛火刹那熄灭,整个房间一片黑不见底。

后半夜,许愿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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