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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齐誩发现,如果沈雁坐在他对面,这顿午饭兴许能磨磨蹭蹭能吃上一两个小时。因为虽然此时情绪已经稳定,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看过去,看得入神,手上的动作自然变得迟钝,半天不动一下筷子——更别说,他时不时还会碰上对方回望的目光。
“我们这个样子,这顿可以吃到晚上,当作晚饭一起吃了。”齐誩自己先笑了。
解开心结之后,他面对沈雁的时候比之前坦然许多。
沈雁大概意识到他指什么,若有所思,然后轻轻站立起来,离开原先的座位,居然搬了另一张椅子过去,在齐誩的右手侧坐下。
“现在有没有好一点?”沈雁轻声问。
“嗯。”齐誩望了他好一会儿,笑着点头。虽然这个位置做不到面对面眼对眼,不过,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挺好。
不仅如此,肩并肩的坐法还方便他们给对方碗里添菜,假如不考虑双方同时进行常常会让筷子相撞的话。
“哒”的一声,第三次听见两双筷子在半空中碰个正着,齐誩真的被逗笑了。
笑归笑,心里面仍是暖洋洋的。他从容地放下食物,一本正经地告饶:“好了好了,我这边足够了,我猜你的也够了,于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各吃各的吧。要不然,真的可以吃到晚饭时间。”
沈雁闻言,默默收回筷子,接下来却不动筷,半晌道:“你晚饭也留下来吃好了。”
齐誩一愣。
眼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他们这顿午饭又吃得迟,晚饭必定要往后延,怎么说也要七八点。沈雁的意思……是让自己这段时间内都留在这里么?
像是在找一个借口,沈雁低声补充:“如果继续下雨,外出也不方便。”
听到这句话,齐誩下意识看向窗外。作为忠实观众之一,他清楚记得昨天的天气预报节目曾经说过,今日的雨势到了下午将会减弱,甚至有可能雨转多云。而一向不怎么精确的气象局这次居然蒙对了,雨水敲打玻璃的声响已经消失,剩下的滴水声统统来自屋檐,只不过是先前屋顶积攒下来的雨水罢了。
即使下雨,应该也只是毛毛细雨。完全不妨碍出行。
齐誩第一次觉得,准确的天气预报让他有种失落感。
“嗯……下雨的话,确实不好出门。”他打算忽略外面的天气变化,装一回糊涂。
“齐誩。”
身侧的人此时忽然唤了他一声。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沈雁微微坐直身子。那种坐姿令齐誩想起以前学生时代在课堂上回答一个不知道答案的陌生问题时,悬着一颗心,生怕说错任何一个字的模样。
“如果,我说如果。”沈雁也同样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情况一目了然。目光收回的时候轻轻落在齐誩身上,声音中有不可动摇的执着,“如果下午外面不继续下雨而是放晴——我就跟你回去一趟,你把需要的东西收拾收拾,暂时搬到这边住下,直到你石膏拆掉为止。”
无论晴雨,决定的事情都与吃饭有关。
区别在于,下雨的话决定的是一顿饭,放晴的话除了决定一个月的饭,当然还有别的。
且不论这样的约定是否理智,是否符合逻辑,当齐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窗边,眺望着那些细细绒毛般的雨丝出神。
此时,沈雁已经收拾好饭桌上的碗碟,正一个人在厨房做清洗工作。隔着一面墙传来的淙淙自来水声十分轻快悦耳,陶瓷餐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从另一个人那里传来,对于独自生活了许多年的他而言,还十分陌生。
毕竟眼前这间充满了人情味的房子,和自己冷冰冰的公寓完全不同。
住在里面的人,自然也是不同。
老实说,齐誩并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外面是晴是雨。
那个人的余温还在,不可否认,他非常眷恋这样的温度,还有带来这种温度的这个男人。正是因为眷恋沈雁的温暖,才想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取出来用。
他害怕自己太贪心,万一一下子透支了,它们就没有了。
“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厨房里的人已经完成了手里的活儿,来到身边。
“没什么。”齐誩淡淡一笑。他决定一切交给这场雨决定。
沈雁一对深黑色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思,所以齐誩即使与他对视,也不会因为有压迫感而说出自己的想法。沈雁给予他的私人空间和包容感,一直是他最喜欢的部分之一。
“茶几下面放了一些书和杂志,如果想读的话,可以看看。”
“好啊。”
齐誩答应下来。其实他并没有翻阅书籍的打算,只是想看看沈雁平时都读些什么,进而更加了解对方。
伸手从茶几底下随意取出一本书,看到封面标题的时候着实愣住。
那是一本借来的书,因为书籍上还贴着图书馆的条目,封面也是,扉页里夹着一张借书登记卡,乍看之下和一般的图书馆藏书毫无区别。如果齐誩自己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那张登记卡上的话。
“奇怪……”他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用手指在卡片上划了一下,确实就是他的名字没错。而且他对这本书记忆犹新,“这本书我曾经借过,在省图书馆里。”
在他的名字后面盖着带有日期的钢戳。
清清楚楚标着七月。
那时候自己为了替科教频道搜集关于飞禽文化的资料,特地从图书馆里借来这本书,印象自然深刻。
“我知道,”沈雁轻轻别过眼睛,似乎有些不自在,“因为我是特意去借回来的。”
齐誩吃了一惊。
他最惊讶的地方并不是沈雁特意借了这本书,而是沈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借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借过这本书?”
沈雁没有立刻回答。
齐誩茫然地看着那张借书卡,心里诧异:难道沈雁只是碰巧看见借书卡上的名字?省图书馆藏书至少有几千万册,如此庞大的书籍数目,遇上这种巧合的可能性简直比中彩票还要低。
他去借书的那天,在场的确实只有他,图书管理员,还有……
啊。
记忆忽然之间鲜明起来,眼前仿佛浮现出当日那排书架,以及书架过道尽头的窗。
窗子投来的光刺目无比,把站在那里的人湮没过去,看不清轮廓。只记得一片微微的白,和那个人在白光中一动不动看着他的样子。
齐誩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睁大眼睛。
“是你……?”
“是我。”沈雁仍是低着眼,轻轻一声叹息,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不问归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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