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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元二年,秋分将至。

北狄的降书正式抵达了皇城。太后的病经过魏恒的治疗已经基本痊愈,沈文茵陪同她一起从承和行宫回来,回宫当日,温映寒亲自去了宫门口相迎。

太后的轿子直接往康宁宫的方向去了,沈文茵见太后走了也不等回自己宫中,直直地朝站在门口的温映寒跑去。

她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寒寒你吓死我了!”

回皇城前的那几日,她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听说了,即便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可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后怕,“你傻不傻,怎么能这般冒险,若是我皇兄没能及时赶到……”

沈文茵收了声,不想讲这般不吉利的话出来。她“呸呸”了两声,忙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可有好些了?伤在哪里了?用药了没有?”

她一连串地发问话语不停,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一遍温映寒,就是找不到伤在了哪里,“你快告诉我!”

温映寒有些无奈地轻轻一笑,从一见面开始就是她自己一直在说个不停,哪里给过她开口的机会了。

温映寒领着她往宫里走,微微撩开了一点衣袖,“手腕上的一点小伤,你看,都快好了。”

她右手的手腕上缠了几圈绷带,绣着牡丹花纹的衣袖宽大,刚好将她受伤的地方遮掩住了,也不怪沈文茵刚刚看不出来。

温映寒温声开口:“已经敷了几天药,明日就可以将绷带撤了。”

沈宸卿那日怒极,为逼着她将银簪放下,手中根本没收力道极其用力,这右手腕便是当时伤了的,还好药敷得及时,没有完全肿起来,红痕如今也已经褪下去了。

沈文茵嗅到了一点淡淡的草药味,“待会儿再叫魏恒给你瞧瞧,旁人看的我不放心。”

温映寒眼眸微动,“魏恒也跟着你回来了?”

沈文茵点点头,“来都来了,也不急着回去。”

温映寒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是如何跟那么一位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有这么深的交情的,“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之前她便问过沈文茵一次,只是当时沈文茵一心想着治疗她失忆的事,摆摆手说以后再跟她讲,这一拖便到了现在了。

沈文茵一笑,露了两个小梨涡出来,“噢,我帮他付过两回酒钱。”

“??”连旁边跟随着温映寒往前走的芸夏都感到震惊。

沈文茵道:“真的,你别看他医术高超,但是性子怪得很,时不常连诊金也不要了,又好喝酒。我那日也在那个酒庄,就顺手替他结了,结果第二次又遇到他,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温映寒未必会信,但是显然,这确实符合沈文茵的个性。那个魏恒又带点江湖气息,这两个性情中人凑到一起了,也难怪会变成这样。

温映寒和沈文茵沿着漫长的宫道往回走,两边是延绵的朱红色宫墙。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下人来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瞧着便快到德坤宫了。

“对了,那个人后来如何了?”沈文茵放低了声音,眼眸示意了一下温映寒手腕上的伤。她如今也不唤沈宸卿为皇兄了,那个人不配做她的皇兄。

温映寒睫毛微垂,“已经废为庶人了,关在刑部大牢里,等着行刑的日期。”

之所以没有即刻斩首,是因为还要一并处理朝中跟他有关联的人。不少地方的官员被查处了出来,还有朱家人和一些沈宸卿没来得及逃走的手下,都一并收进了大牢里。

温映寒曾听闻,那些手下之中,有一位擅仿人声的。绣院中柳茹馨的声音和之前温映寒听到的沈凌渊说话,实则都是这一人所为。据他招认,除此之外他还曾模仿过温映寒,也是因此太后才对她有了那么多的误会。

温映寒眸子轻轻敛了敛,她朱唇轻启道:“单凭勾结北狄这一项,他就已经罪无可恕了。”四王和五王在沈凌渊登基之时也曾谋反,不过就连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叫别国瓜分大盈的江山。

沈宸卿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文茵缓缓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

……

清秋的早上,德坤宫里来了位稀客。

孙雅淳原本是入宫探望太后的,从太后宫中出来,便直接来拜见了温映寒。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如今嫁给了西平侯之子,年初的时候已经诞下了一个女儿。

温映寒坐在主位上,命人沏了两杯枫露茶端了上来。

孙雅淳垂眸望了望身侧细细飘散着的水汽,抿唇了许久,终是缓缓开口道:“臣妾当年年少不懂事,当时是我思虑不周,还请皇后娘娘莫要介怀……”

她说的是那道宫绦的事。当年年少,觉得被拒了婚事有失颜面,便幼稚地想扳回一城。可现在想想实在是做得太不妥当了些。

这些年她一直想寻个机会同温映寒道个歉,如今终于说出来了,心中也算是松缓了下来。

温映寒轻轻摇头,温声开口道:“无妨,都已经过去了。”

她早已经不再介意了。

……

太后回宫的第二日,便叫温映寒过去了一趟。康宁宫中庄严肃穆,因着太后还在调养身体,屋中弥漫着股浓重的药味。寝殿陈设布置皆按照太后的喜好所设,门口的窗前摆了两盆矮松。

孙太后靠在深黄色的暗纹软垫上仍微微有些轻咳,只不过面色已经相较于在承和行宫时好了很多。

她见温映寒进来了,便即刻命人赐了座。随意地谈了几句后,她缓缓开口:“哀家从前误会你了……”

这次沈宸卿的事令她感到意外,她精明一世未想到竟被沈宸卿深深地蒙蔽了这么多年。

她所做的一切还是源于先帝留下来的江山,后宫不宁,前朝便不宁,迟迟无法放手,无非是因为先帝。可经这一番她如今也想通了,自己年事已高,未必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只要帝后和睦,她往后也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事情了。

“哀家往后便要颐养天年了,”她眉目间透着些许慈祥,拍了拍温映寒的手臂,“早日让哀家抱个皇孙。”

温映寒一怔侧脸微微泛起了些许绯红,太后却笑了笑,说起旁的事去了。

……

按理说,每年有春秋两季的选秀。春季的较为隆重称之为大选,秋季也有,无特殊情况皆是由皇后操办的。

如今宫中太后曾经选上来的那些高位嫔妃一位都不剩了。自古以来,宫中便没有像如今这样,婕妤以上位份全部空置的情况。

这也致使这次的秋选比春季的大选还要受人关注。宫外的各个世家大族知道机不可失,都很早便选了家中的贵女开始准备。

内务府将一份名册送过来的时候,沈文茵也在场。她眸光微微有些暗淡,知道这名册上写的是什么,情绪似是又低落了些。

温映寒甚少见她有这般恹恹的时候,但缘由她大概也清楚,起因是烁国的太子来了。

其实温映寒从一开始便似有所觉。沈文茵这次回来名为省亲,实则应该是在躲着一件什么事。

省亲并非不正常,但这次她也未免待得太久了些。

况且一次两次不给那边回信便也罢了,光是温映寒看到的次数就远不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每每问她,她便立刻找借口转移话题。

沈文茵完全不提烁国的事,却不代表她不在意。

自从烁国的太子来了,她便整日找理由躲在温映寒的德坤宫里,对方几次入宫,她都连见也不见。

这明摆着是两个人之间出现什么问题了。

温映寒温声开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沈文茵抿唇不语,垂着视线漫不经心地望着她们两人之间摆着的名册。

温映寒看出了她神色的躲闪,她轻叹了口气,“文茵,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法子,他既已经来了,你迟早是要见他的。”

沈文茵缓缓阖了阖眸子,她声音很轻:“我知道,我会去见他的。”

这是一场她原本没有过任何期待的婚姻,两国缔结邦交之好,她作为和亲公主嫁了过去,即便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地过完一辈子她也不在乎,可那人却让这样的她生了几分真心出来。

可她本不该动这样的心思的。

她垂下视线,自嘲地笑了笑,“寒寒,有些话我无处去说,也唯有你能听我说说。”

她嫁给他多年,东宫之中,也只有她一个人在。烁国皇帝年事已高,那边已是太子监国,他每日忙碌,甚至有些时候几日不能见面,但即便如此,两人的感情依旧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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