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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小王在上林苑不慎听到了小主的笛声,实在美妙,一时发昏就上前要曲子要词,惹得小主生气,实在是唐突小主了。还望小主原谅。”
季昭先向皇帝请了安,才淡淡地回道:“季氏不敢。王爷言重了。”
皇帝却笑:“刚才六弟同朕说,他惹恼了朕的季容华,朕问他怎么回事,他又不肯说,非要当面道歉。却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六你确实过分,偷听人家吹笛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去搭话。季卿最是知礼,想必给了你脸色看。”
清河王略不好意思地一笑。季昭不明白对方为何无缘无故提起那日事来,只是低头思量着是否被旁人看了去,因此清河王要先下手一步坐实没有关系?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悬心。
她哪儿知道,这是清河王玄清还惦念着那首《葬花吟》,因此不论怎么都要见她一面要来一品呢。季昭若知道真相,说不定连当日的笛子也不肯吹了。
而皇帝见清河王这般模样,心中却是有些隐秘的得意。当初先皇偏爱清河王,夸奖他聪慧不凡,反而对其它皇子颇少注意。加上清河王精于六艺,笛声被赞为京中一绝,皇帝的内心始终是有些嫉妒着这个弟弟的。
然而今日,玄清却亲口对他后妃的笛音表示了叹服。皇帝心中就不能不得意了。他一时也没什么疑心病要犯,只是专心看玄清的笑话。
他老气横秋地问道:“老六,你让季卿跑一趟,就专为谢罪?这心实在不诚!”又升起好奇,和颜悦色道,“话说回来,季卿的笛声与你相比,如何呀?”
玄清极诚恳:“季容华吹奏的功力与臣弟不相上下。但论及谱曲,臣弟不敢与季容华比肩。”
季昭颇感心虚,《葬花吟》并非她所作。只是此时不便推脱,曲子也不好找人推过去。立在下头,脸儿有些飞红。
玄清又接着说道:“臣弟今日还有一桩事要求。”说毕便转向季昭,目光炯炯,“那日偷听了容华的笛音,小王实在难以忘怀,回去便想因曲赋诗,听闻季容华才高八斗,特意拿来请季容华过目。”又笑着补道,“也请皇兄帮我,让季容华写下那曲子词给臣弟看一看,臣弟实在心痒难耐,可容华对臣弟那是不假辞色。”
皇帝笑问:“就是刚才给朕看的那首?季卿,你过来看。”
季昭走到皇帝身边,映入眼帘的是清俊的行书:
“梦掩重门芳满庭,落风桃雨必多情。东风已嫁郎君去,香冢时枯人扯絮。红雨纷纷乱似旧,玄都三日不听琴……无有情闲留晚芳,我独捧砚笑荒唐!”
季昭读完全篇,也不由暗叫一声:真好个清河王!
昨日她信口念出的几句,对方分明听到了,却不曾引入诗中。这是因为那几句的情感太重,假如其余句子配不上,硬把那几句塞进去,只会显得整首诗不伦不类。可是那几句如许精妙,何等难以割舍!而他竟能做到壮士断腕,撇开那几句的影响,自己作诗。
眼前这一首虽比不得《葬花吟》,但也是绝妙了!
“王爷高才,嫔妾佩服。”季昭真心实意赞道。深深觉得此人配甄嬛有点糟蹋。
至少就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清河王忙道:“还请容华赐教。”
季昭客气笑一笑,却是退了:“王爷谦逊,嫔妾不敢。”
皇帝却在此时笑道:“无事,季卿指点一下六弟便是。”
季昭温言以劝:“陛下。此诗拟女子口吻,伤春兼自伤。嫔妾圣眷优渥,心中无伤,不愿‘为赋新词强说愁’。更加不敢怨望。”仍是不大愿意指教的样子。
“朕不会治你的罪。”皇帝随意地说。
季昭只是推辞:“陛下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弥子瑕的事情吗?”
皇帝一愣。神色一下子便淡了。
“季卿好才情。”他道,不辨喜怒。
季昭忙跪下请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嫔妾不敢恃宠而骄,可嫔妾更害怕被皇上厌弃。”
皇帝见她如此,又有些心软:“起来吧。朕不逼你。”
清河王晓得自己惹了祸,忙不迭在一旁说话凑趣:“看来皇兄的面子也不比臣弟大多少,臣弟今日是讨不到那曲子词了!”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快活。
季昭见皇帝终究不大高兴,便走到他身边,柔声道:“陛下莫要生气。嫔妾就耍个赖,试试看以孤句来压王爷的全篇,也算是指教,如何?”
皇帝淡声道:“季卿随意。这下不怕朕厌弃了?”
季昭柔柔一笑,对着清河王说道:“王爷诗才甚好,只是立意就先失了新意。若有好的立意,即使凡俗句子,也是能作出惊人篇章的。谁说见了落花一定要伤春呢?”
清河王作了个揖:“还请小主指教。”
季昭见皇帝并不说话,却看着她的笔尖。深吸一口气,沾了墨,提笔写到: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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