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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殿里静的似乎能感受到时光流淌,空气里的尘埃混在缥缈烟雾间游荡。
燕云峤耳边还回荡着沈倾的话,一遍遍的落不下去,空荡荡的隔在胸膛间。
往上,尽是还未来得及尽付的喜欢,突然凝结住,被直直冲上来的寒意冻得如实体般卡在喉咙口,尖利的冰凌能把柔软皮肉都生生刺穿。
可血液也流不出来,刺破的伤口处都像是被冻上了,半句缠绵心意也再讲不出来。
往下,是他积攒多年累了一层又一层的欢喜,从少年意气,将什么都做到最好来博沈倾的一句赞赏,一个淡笑。
再到相伴执手,长街落雪论人间白头......
一桩桩,一件件,沈倾给过他的点滴都铭记于心,从来一刻也不敢忘,现在却失去了支点。
那么多年,就连他装练过字的那些贴子都沉淀的落上了灰,压在心底里那么结实。
现在都轻飘飘的浮起来,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真相。
镇安府疑虑重重,他能挖空心思去保全沈倾。
沙场上刀枪相向,他能与沈倾正面对敌,输赢自有天命,技不如人,棋错一着,他认。
两国随时能擦枪走火,他甘愿走一步险招,生死不论,只要沈倾点头说一句愿意。
不能惹先生生气,不能让他不高兴,处处顺心顺意......
他什么都能退后一步,沈倾对他而言,在心里不比这十几年练得枪法要轻。
多难的局面他都试图去尽力周全,为的是一生一世人间白头。
现在沈倾却告诉他,告诉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燕云峤捏了捏眉心,笑意凉薄,道,“难道我第一次见先生的时候,就上瘾了,是吗?”
笑声很低,很轻,听的沈倾格外刺耳,他瞥过脸,不予争论。
只淡淡道,“你在我身边有多久,你会到自己想尽办法的去找焚厄,房里日日夜夜的点着,当我都不知道?”
“我那是......!”
燕云峤捏紧拳心,将涌上来的酸楚忍下去,清清楚楚的道,“我那是因为喜欢先生。我喜欢你,自然爱屋及乌,想时时刻刻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跟你点同一处香沫,也习你的笔迹,这也错了吗?”
沈倾冷声,“你想的到底是我,还是这焚厄,还分不清吗?”
“燕云峤,你说你喜欢我?我教你读书识字,品茶论道,兵法策略,同你相识这些年,虽然我有私心,有盘算,又哪里亏待过你?你大言不惭地说你喜欢我,我教了你这么多,你喜欢哪点不好,喜欢闻我身上的味道?”
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沈倾半是自问自答般低言,“就凭这个,你也拿来跟我儿女情长,跟我谈喜欢,就凭这个,你还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沈倾句句压在燕云峤心口上,那块冰凌划拉着胸腔的皮肉迟迟化不开。
虽然是句句质问,却也没到多生气的地步,燕云峤也想先哄一哄先生不要动怒。
但眼前再柔情的话含在嘴里也说不出来,沈倾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燕云峤从没听过这么能伤人的话,合着沈倾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
他的先生就连伤人的心也是一把好手,能字字诛心。
曾经沈倾走也好,是敌国的君主也罢,从来也没到怀疑他满腔感情的地步。
这原本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现在也被沈倾一下打成因为自己对焚厄上瘾。
从上往下看,沈倾的眼尾低垂,掩盖了眸光,似乎还是初见春光里风流含情的模样。
燕云峤张了张口,好似说几句话,连嘴唇也会发痛。
终忍不住,没法不硬生生将这句“上瘾”装进心里,强咽下那口能撕裂皮肉的冰凌。
他望着沈倾问道,“先生为什么,要怀疑我的用心呢?”
“我从小到大,只对先生一人动过心,用过心,费劲办法的想走近你,离你近一些,什么焚厄,上瘾......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日日夜夜的牵挂你,只是因为想闻一闻你身上的味道?我可以凭这抹味道,就冒着杀头的罪名想将你从大旗的牢房里救出来,可以凭这个吃不下,睡不下,担心你的安危,凭这个来听你的话,一天一天的等你回来。”
燕云峤喉头微微颤抖,言明道,“你的心中,眼中,皆是你的天下,你的使命,你的仇恨、皇位、臣民,可我眼中从十三岁那年一直到现在,皆是你,你当真是一丝一毫都看不到吗!”
......
“我看到又如何。”
良久,沈倾才应。
面色无常的开口,“若是不到这一步,本也不想告诉你这些。你对我的那点喜欢,不值得你这样。也许你是真心过,这份真心,实则不深,也不重,是你无所克制,所以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如果放在别人的身上,你的这份心意,绝不会是如今同我一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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