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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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之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

王乐天没有时间去追究了,她右边耳朵痒痒的,这才猛然记起小姨的命符还藏在耳朵里,急忙取出那一小张符纸，生怕被风吹跑,死死捏在指尖，“太好了，命符还没燃烧！”

她一跃而起,也来不及管昏迷的鸭子,感受着命符移动的方向开始拼命奔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被风王结界送出了多远，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老王劝阻道：“既定的事实你改不了的,这件事就这么了了,你回去帮你的小寡妇重获幸福吧,林无涯不死也没法作恶了。”

“什么叫就这么了了！”她迎风怒吼,强行把眼泪憋回去,“那是小姨的命！”

“灵魂穿越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这一点你要尽早接受。”老王的语气很是平淡，像一杯没有气泡的白开水。

王乐天没有回答他,她一边盯着手里的命符,一边没命似的奔跑,若非张国良的身体没有内脏,她这一口气憋得肺都要炸了,风卷着雨滴呼啸着往身上砸来,这种力量和冰雹砸下来没什么区别,她看见了天亮时的一线光芒，然而黑沉沉的乌云几乎像是贴着头顶，大气压迅速降低，让人觉得胸膛里像是塞满了充水的棉絮，喘不出气。

“你就不怕我再用风王结界把你送回去？”老王突然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她想也没想，把简易气囊甩手丢出，像是甩垃圾袋似的，毫不留恋，火符在指尖逐渐变得灼热，王乐天失了神一般喃喃道：“不要...不要...小姨...我马上就到...”

“来不及了。”老王叹了口气。

命符的边缘已经出现了燃烧的迹象，火星飘散，从四周向中间逐渐蔓延，不论风有多大，雨有多急，命符燃烧的速度依旧不可阻挡。

王乐天在瓢泼大雨中迷失了方向，她把那一小张命符用双手紧紧护在中间，害怕狂风吹袭的速度会让命符的燃烧更快，这一刻，她恨不得让老天爷停一停台风，这漫天的乌云都散开，为什么黎明的光如此渺小？

突然膝盖传来剧烈的痛感，也不知是被什么划伤了，她狼狈不堪的摔在泥地上，双手仍旧死死护住命符，命符在手心里燃烧，温度灼得她手钻心般的疼，却不肯放手，她在暴雨中放声嚎哭，无力感像是汹涌的海浪，将希望吞进深海幽渊。

手心的温度逐渐弱了下去，她双膝跪在地上，哭得近乎缺氧。

鸭子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忍着鼻酸，一边拖着她往后跑，一边大声道：“别让小姨白死了！快走！那里是台风眼啊！”

王乐天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她们安全的回到了吴天的别墅中，王乐天还在失神。

她坐在椅子上，头上搭着一条毛巾，洒下阴影，双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麻木僵硬，她感觉不到命符在移动，也感觉不到燃烧的温度。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她不愿意看。

鸭子倒了杯热牛奶，递到她面前，“不要太自责了，当时那个情况，小姨做的很对，不然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林宅。”

“帮我把手打开。”她的声音哑哑的，像是灌满了沙子。

鸭子把牛奶放在桌上，接着蹲了下来，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开，再将她两手摊开，里面空无一物。

连一丝灰烬也不曾留下。

王乐天把手抬高，高过头顶，对着灯光仰起头，她右手的手心里，有一小块灼烧过的，焦黑的痕迹，这是小姨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她眼前瞬间模糊，急忙低下头来，拿擦头发的毛巾捂着脸，鸭子也叹了口气，一屁股颓然的坐在地板上，一手把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摸来，默默的递给王乐天一根。

她们都没有烟瘾。

但是这种时候，需要的是一根烟冷静，和重新打理心情的时间。

淡淡的烟雾在眼前缭绕，王乐天没命似的抽了两口，被呛得眼泪直往下流，她弯着身子，双手抱在脑后，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洒。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爱哭的人，但是亲眼体会到生命的流逝，还有无比的脆弱后，铁打的人也需要时间缓冲。

两人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或许是两个小时，又或许是一天一夜。

直到王乐天把那杯已经凉透的牛奶端起来一饮而尽，才缓缓开口，“走吧，去见小寡妇。”

这个世界，和她那副黑暗的棺材比起来，她还是更愿意安静的待在棺材里。

鸭子带着她，驱车回到了张国良的家，门口还是那扇朱红色的铁门，这一次看上去，再没了诡异感，有的只是空荡的薄凉与悲戚。

如果她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如果鸭子没有接到吴天的委托，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单单张国良这一个小小的家庭，都破碎成这副光景，那本账单上，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家庭，那些交织在光芒下的暗网，到底有多大，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重新打开铁门，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将她稍稍唤回现实一些，徐婉婷这次没有问她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她撩开帘子，对两人微微一笑，“饭马上好。”

鸭子拍了拍王乐天的肩膀，走进厨房去和徐婉婷搭话了，她这一单拖得太久太久，必须尽快完成才行。

王乐天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抬头就看见那尊八臂菩萨，她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挪开香灰坛，把八臂菩萨从佛龛中抓了出来，接着打开铁门，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我出去丢个垃圾。”

说罢，铁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