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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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向前。

然而,就在他要触到他的唇棱,青致的眼睫却突然动了一动。

幽隐瞬间吓成了一片安静如鸡蛋的阴影。

他无比庆幸他撤得及时，因为青致旋即就睁开了眼睛。

略显迷离的眸光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一点刚刚睡醒时的迷惘与茫然。

『怎么就睡着了。』

『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个……幽隐？』

『……是做梦吗。』

『奇怪,怎么就梦了到他。』

喜提点名的幽隐不由自主地一个寒战。

仙道大能的敏锐知觉可不是开玩笑的，还好他动作慢,若是刚刚急不可耐地直接就贴上去,铁定要被青致给当场抓获。

青致直起身，看了看前半身变成了一片模糊阴影，后半身还保持着原状的大眼镜蛇。

『蛇总是不是要变回来了？』

幽隐赶紧变回来，以为他的异状提供解释。

小眼镜蛇重新出现在池子里，灵动地把池水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青致就很感动：

『应该是早就可以变回来了,担心把我给弄醒,所以才这样强撑着。』

他把手伸向他,幽隐立刻缠住,一路向上,盘在他肩膀，紧跟着又扁起颈子，擦着一道沟壑分明的锁骨游过去,冷黑的信子无比不甘地扫向他精致的颈窝。

险些被发现，让幽隐阵阵心悸，但也很是惋惜。

刚刚只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亲到了！

青致这会儿直起了身，刚要站起来,哪想被他在颈窝里扫了这么一下，不由自主地又摔了回去：“呀！”

声线诡异地变得有些潮腻，幽隐怔了一下，抬头，看到他冷玉似的脸颊隐隐泛出了一抹迷醉的薄红。

……这是怎么了？

幽隐下意识地就想再碰一下试试，但这一次刚到半途，就被青致伸手给抓了下来。

“那里不可以乱碰哦。”

他带着小眼镜蛇站起来，离开水池，清去了身上的水珠，把小蛇挂上衣架，又从衣架上取了外袍，松松散散地披好。

幽隐不断地回传疑惑的精神波动，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青致只好向他解释：

“那是任脉天突穴，我之前的罩门所在。”

“所谓罩门，就是有些蛮横的外家功夫，练好之后全身刀枪不入，但总会有那么一两处练不到的地方，一击即可致命。”

“这种功夫，若搁现在，我肯定是看不上的，但刚刚穿越的时候，没有什么选择……”

“虽然早就已经不练了，但总会留一些后遗症，所以那里不可以乱碰，明白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

然而内心：

『妈的就知道垃圾功法不能乱练！』

『看把身体搞坏了吧。』

『一碰就受不了。』

『嘤。』

幽隐：“……？！”

一碰就受不了？

小眼镜蛇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以后还碰！

这会儿时间已经非常晚了，青致走出浴室，把小眼镜蛇放进了饲养箱，随后回到卧室，即刻就睡下了。

但饲养箱里，某个日常懒到不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的家伙这会儿却亢奋得睡不着了。

幽隐睡不着，果断就开始骚扰魔魇：“小破花，小破花！”

“干嘛啊！”

工作台上的蓝色的小花骨朵没好气地把花瓣打开了一线，“睡美容觉呢，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以后你要注意和青致保持距离。”幽隐友情提醒。

“？”

美容觉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居然是因为这个，魔魇气死了，花瓣啪地一声合了回去：“滚，不听！”

然后它突然发现哪里不对，花瓣就像是被粘到了一起一样，合成小花骨朵之后，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

“……放开，”小花骨朵一鼓一鼓地努力挣扎：“你又欺负我！”

幽隐耐心地看着它挣扎半天、放弃挣扎，这才解开了它的禁制，宣布道：“让你和他保持距离是因为，我打算和他结成伴侣了。”

“啊？！”魔魇顿时受到惊吓。

不知道禁制被解除，花团哗地一下大力打开，打开的幅度太大，差点儿把花瓣都向下折掉了。

这让它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疼地抖抖花瓣，这才顾得上问：“青致同意了？”

幽隐不太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还没呢。”

魔魇立刻向他传来关爱智障的情绪波动：“人家都没看上你呢，你给这儿说什么？”

“现在确实还没看上，”幽隐说道，“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魔魇鄙视，又有理有据地举出实例，“之前我还觉得跟你结成伴侣也就是时间问题呢，谁知道，你养我，只是为了打我。”

幽隐：“？？？”

突然无fuck说。

“醒醒，我长得这么好看都被甩了，”魔魇冷静分析，“你一颗大眼珠子那么丑，哪来的自信人家能看上你……”

“睡你觉去！”幽隐直接把它啪地一声又合成了个花骨朵。

“……”小花骨朵顿时又一鼓一鼓地挣扎了起来，“滚啊，又粘我！”

……

黑虎部与沧元部之间有着一段距离，虎爪带着一群黑虎部战士，直到此刻，方才踏着夜色，回到了离部落领地不远的一小片林地。

这么一小段距离，不需要再行护送，于是黑虎便撒着欢儿先跑回了部落里。

看它走远了，虎爪抬手，示意众人暂且停下：

“趁着虎灵大人不在，关于过些天要来的新人类，你们都有什么话想说？赶紧说吧。”

人们说话原本是没必要避着黑虎的，毕竟它不懂人族语言。

但黑虎在沧元部呆了不少天，连小蛇小乌龟都打不过，一直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为了挣扎求生，不得不察言观色，所以现在已经能听懂很多哪怕有点复杂的句子了。

黑虎抱定了青致大腿，态度显而易见，所以回来的这一路上，一群人安静如鸡，尽管心里有很多想法，但当着它的面，硬是不敢说出一句。

“虎爪大人，”一个叫老铜的战士先开口了，“咱们真的要和沧元部站在一起，从此和新人类为敌？”

有他起了个头，战士们跟着就纷争了起来：

“有点不好意思，神使过去给咱们送了不少的东西。”

“你不好意思个屁，沧元部今天没来救你？”

“关键是，下一次来的神使有神力……”

“又害怕新人类的神力，又想进沧元部分口肉，也得到一点神力，哪有这么好的事？难怪青致前辈不同意。”

一时间纷争不下，于是就有人把目光向虎爪投来：“虎爪大人，您觉得……”

虎爪摆了摆手，事关重大，他就算有想法，也不想带这波节奏把责任全揽到自个儿身上，当下便道：“你们先说，我正琢磨着呢。”

战士们只好继续争论。

一大群人吵了一场，最终还是选择与新人类为敌的占了上风：

“之前驱逐咱们的先祖，现在又把咱们当猴子耍。”

“就为了那么一点好处，腆着脸去贴人家的屁股……”

“还是不是男人了？”

虎爪见大局已定，便用力点头，语气慷慨激昂：“是男人，就要和沧元部站在一边，这一仗，咱们打了！”

“没错！”“跟他们打！”战士们山呼，“把那些假神都给杀了！”

主意既已拿定，虎爪便一番思索，与战士们讨论新人类到来时的应对方略。

当然，有几个战士不想与新人类为敌，此时就显得颇有些沉默。虎爪当然注意到了这几人，便在讨论结束之后，把这几人叫在一旁，一一嘱咐过。

被他嘱咐道，这些人的萎靡登时一扫而空，用力拍打胸脯，“虎爪大人，您放心，我们到时候铁定按你说的做。”

虎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

“之前云炽不来咱们这儿坐，说咱们这里可能被那些新人类装的有东西。”

“我之前吃饭的时候好奇嘛就借空儿问了问，他们说，那些新人类可能会看得到咱们在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重声强调道：“若是想活命，今天的事情，大伙儿回去，一个字都不要提。”

“是。”“明白了。”

战士们纷纷答应，抬头看向领地方向，平日里无比亲切熟悉的一排排帐篷，此刻看上去却莫名地感到膈应疏离。

部落里可能有新人类的眼睛，这让战士们感觉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从他们踏入部落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便已经开始了。

……

沧元部。

青致悠然走出卧室，一手绾着长发，另一手推开了窗。

此刻时间尚早，光线透着一种清冷的寒凉，几颗大星犹然在天边悬挂着。

但部落领地里，人们已经把演示武技的墨画小人围满，而四个战士，也早便来到了远处的林子里修炼。

青致理好头发，离开居所，向林子里走了过去。

原本睡在遮蔽里的小眼镜蛇倏尔抬头，从阴影中穿梭到了他的肩膀，盘成一卷蚊香，又继续睡了。

“先祖大人！”战士们看到他过来，都很兴奋，“您快看我们的气剑！”

青致点了点头。

云炽最先演示，他聚气张口，一道火红色的炫光激射而出，在空中炸起厉啸，把远处生在一条直线上的几株林木先后贯穿。

“蜈肉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们的进步一下都好大，”云炽催促，“快，你们也给先祖大人看看。”

枯河接着演示，射出了一道玄黄色的气剑。然后是忽林，他的气剑威力要稍低一些，但有风属性的加成，射程却比两人都要远。

“先祖大人，你看我的气剑变得这么厉害，”忽林努力卖安利，“疾风术肯定也……”

“都说了是禁术，”青致黑着脸，“不准练。”

把忽林赶到一边，青致的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阿凛。

这个少年今天表现得并不是很积极的样子，这让他感到有点奇怪。

被青致的目光催促到，阿凛这才演练气剑。

不同于先前稀薄的淡蓝色，此刻他所凝聚的气剑已是一道炫目的冰蓝，剑光凌厉，进步同样很大，但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比起其它的三位战士，都要差上一些。

“……我还没有练好。”他低声说道。

青致默了一下，立刻便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表现得有些异常了。

这不是没有练好，而是他已经做到最好，但还是没有其它人做得好。

他的悟性虽然强大，但先天资质并没有其它的三个战士好。所以，在前期他是学得最快的，而在所有人都学会之后，决定术法威力的便是体内能量的多少了。

资质不好，能量吸纳效率低，体内能积累的能量便少，所以术法的威力自然也不如别人高。

青致理解他会感到难过，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说：“资质是可以改变的。”

“要怎样才能改变？”少年的眼睛一下亮了。

“天材地宝的滋润、强大法器的温养、特殊功法的加成、还有一些禁忌之术的改造……方法有很多。”

青致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柔和，“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太过担心。你觉得，我最初只是一介凡人之身，如今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阿凛顿时感兴趣起来：“怎么来的？”

幽隐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识海中被共享到一段画面，画面中丝丝血气回旋，近乎把整个天地都染得猩红。

视角居高临下，俯视着一个由鲜血刻绘的恐怖阵法。七个各不相同的生灵，被沉重的锁链束缚在阵盘外围，以某种规律进行排列的巨大立柱上。

那是一头周身缠绕白色烈焰，不断发出愤怒吼声的独角巨兽；

一具黑雾缠身，阴气森森，牙咬不停，脸上写满仇恨的可怕女尸；

一株藤蔓瑟瑟，如虫茧般悬挂着无数干枯尸壳的鬼脸巨木；

一条翻滚挣动，不断尝试着喷吐冰寒利刃的六爪蓝龙；

一头如污泥汇成，拼命舞动着无数根泥泞触手的异形怪物；

一个生有无数头颅，无数手臂，近乎由火焰凝聚的恐怖生灵……

以及一尊身材高大，表情狰狞的金人傀儡。

青致清冷的声音响彻阵法之中：

“云边兽谷，生死道家，噬木一族，北海龙庭……”

“既然你们觉得人族的生命那么容易践踏，今日被人族反过来夺取性命，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意见吧？”

这些生灵作出的回应是声声震怒、恐惶，又挟带着极尽不甘的尖啸与狂吼。

青致缓步踏入阵法中央。

由于视角是他所提供，幽隐看不到他的具体状况，直到他举起双手。

破碎的衣袖被鲜血浸透，因而一片片黏连在手臂上，但却仍旧遮掩不住那触目惊心的伤。

大块大块的皮肉尽被撕去，有些地方，甚至只留下几束筋条还附着在森白的骨殖上。

幽隐不自禁地替他感到刻骨的疼痛。

……他是经历了何等惨烈的一战，方才捕获了这几头强大的生灵？

随着青致抬起双手，巨大的阵法也随之激活。沉重的锁链接天旋转，碰撞着发出一声声锵然震响。

血气蒸腾，血色的符文竞相飞向天空，七个生灵瞬刻便被绞得灰飞烟灭，只剩下至精至纯的阴阳五行七色灵气，如游龙般腾起，争先恐后似的向阵法中心汇集。

视角转向天上，青致昂首，迎向澎湃而来的灵气流光。

画面瑰美，凄绝，更带着令人心悸的震撼与悲壮。

但这悲壮的气氛只持续了一妙，因为青致为了回答阿凛的问题，对这段记忆进行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资质什么的，集齐七龙珠，召唤神龙，然后就有了。”

天真无邪的旧人类少年完全没有听出来这是个梗，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喔！”

满心同情无处安放的幽隐：“………………”

……今天也是被沙雕选手欺骗感情的一天呢。

“总之，资质好在前期优势确实很大，但在修行之路上能走多远，从来不是一个单一因素所能够决定的。”

青致总结，随手把一块巨岩表面削得平滑，一敛衣袍，闲散地坐了下来。

“开课，气剑已经练得不错，可以学一些新的术法了。”

他翻开书册。

“这一次所要传授的术法是从黑虎与巨蜈的一战中提取到的。”

“分别是凝现虚爪挥击的攻击技，凝现虚尾横扫的控制技，还有遁入土中，躲避攻击或远离战场的生存技。”

战士们认真听讲。

青致把三个术法逐一传授完毕，说道：“新人类到来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剩下的大概不用我再多说？”

“我们一定好好练，”云炽摩拳擦掌，“我想锤他们已经想很久了。”

青致点头，飘然离开部落领地，前往野外完成今天的日常材料收集任务，并采回了一些用以增长修为的药材。

他祭出白石鼎，熬制药材，并加入了从巨蜈体内所汲出的那一罐宝血。

随着血液汇入鼎中，药液的颜色顿时从清透转化成了醇厚的棕红，并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味。

……有点刺激，但并不难闻。

“先祖大人在做什么？”

木宁和几个樨族人远远围观，拉着相熟的沧元部落成员小声询问，很是好奇。

“在制作药液，”沧元人解释，“好让我们炼体。”

木宁没听懂：“炼体？”

有关能量的事情并不是秘密，沧元人便向他们详细解释了一下。

在听说部落里几个半大的孩子，只是在药水里泡了个澡，然后直接就成为了初级战士，一群樨族人发出声声惊呼，看着白石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艳羡与憧憬。

过了一会儿，药液已炼制得差不多了，见青致离开了药鼎，阿离便招呼着一群沧元族人到阔地上练习锻骨篇、做药浴前的准备去了，只剩下几个樨族人还在远处围看。

“你们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弯乌看到这边好几个人聚一处聚了半天，直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赶忙过来询问。

“先祖大人在炼制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