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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输了液,薛郁悠悠醒来,其间,俞霜静静地候在窗边,看着她细的仿佛一折便会断掉的手腕——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显得异常明显。
俞霜从来不知道,薛郁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
明明昨天看见她的时候,脸上还有着“健康”的红晕,今天就蜡黄中顶着虾子般的红。
是她的眼睛骗了她吗?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浓重的黑眼圈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白中泛着红血丝。
看到薛郁这副样子,俞霜纵使心中有气,也发不出来了,她低头看了口气,给薛郁递过去一杯水:“瞧你嘴唇干的,都起皮了,喝杯水吧。”
所有杂乱无章的语言都在这一句轻飘飘的话中一带而过,又仿佛有着千钧的重量。
薛郁垂着眼帘,任由医院里并不那么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羽扇一般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出一小弯阴影。
“谢谢。”她接过了水,轻轻喝了几口,又说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是在谢水,还是在谢别的什么东西。
俞霜轻轻地靠在墙上,用后脑勺枕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郁正吊着的点滴。
一滴,两滴,三滴……仿佛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过程。
点滴滴得很慢,时间便在这一滴一滴的停顿中被无限拉长——从连续的线而变成一段段不连续的时间点,如胶片般将每一帧仔仔细细地刻下来。
或许是天太晚了,又或许是等久了无聊,俞霜轻轻松动了一下被枕酸的手腕,然后伸了个懒腰。
薛郁那一直默默关注着俞霜影子的余光便看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俞霜修长的手指被灯光投在雪白的墙面上,在伸展中缓缓展开,指尖细且微翘,如同翩然张开翅膀的黑色蝴蝶……
俞霜道:“这瓶吊完了,我去找护士过来换另一瓶。”接着便走出了病房。
她人一走,病房的温度似乎突然低了好几度。薛郁的双手猛然攥紧,指节都有些泛青。
医生给薛郁开了两破点滴,护士给薛郁打上的时候,告诉俞霜打完了一瓶要换另一瓶的时候去叫她。
很快,护士便跟在俞霜身后走了进来,她看薛郁的眼光很责备,眉头紧紧皱着。
“现在的人啊,一点儿都不知道在意自己的身体,好几天睡眠不足还敢去喝酒,着凉了也不知道,这不是不要命吗?幸亏送来的及时,要不然可危险了。成人不比小孩耐得住发烧,体温高一点儿烧成傻子的都有……”
她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给薛郁换上另一瓶,换完了也没急着走,嘴里继续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命都不要了,赚了钱有什么用你现在不在意,到老了有后悔。现在医院外面整天排着七八十的老人,三天两头做检查,就怕哪天身体不好突然去了……不过到那时候再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薛郁一直垂着头默默地听着,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声不吭等着老师训话完。
小护士看她“反省态度良好”,又说了几句,觉得差不多了,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病房,又对俞霜叮嘱:“这瓶点滴打的比前一瓶快,你可得留意着点儿,待会儿拔针的时候叫我。”
等小护士走后,薛郁还是那副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倒是有些教人猜不出她刚刚那良好的态度是在朝小护士认错,还是在朝俞霜认错。
毕竟“严厉班主任”都走了,小学生总没有再小心翼翼的道理。
直到安静的病房渐渐响起了一阵被强行压抑的笑声,薛郁才在惊奇中抬起了头,看向了声源。
俞霜一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似乎想把溢到嘴边的笑声憋回去,只是没能成功。
俞霜笑起来很惊艳,并不只是她本身的惊艳,还有那些万分罕见之物突然降临时的震惊感。
如同雪白冰山在开春时流下的那一道道潺潺流水,如同精心照顾的昙花在某一晚不期而遇地绽放,如同在某个禁了爆竹的城市夜空中炸开的五色烟花。
继而,薛郁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她笑的不顺畅,中途咳嗽了几声。
终于,俞霜停止了笑声,揉了揉眼角:“刚刚那个护士可真可爱啊。”
从今晚发现薛郁时脸上便一直带着的阴沉之色终于一扫而尽,俞霜变得畅快起来。
薛郁也跟着弯了弯眼角,捋了一下不小心滑落到衣领里面的头发。她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是啊,的确是一家很棒的医院,的确是一个可爱的护士呢。
……
*
换好了薛郁额头上的湿毛巾,俞霜递过来一杯冲好的药:“自从昨天从医院回来,你睡得就挺沉的,错过了一次吃药的时间,现在先吃了吧。”
薛郁点点头,接过俞霜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然后又用漂亮的眸子看着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俞霜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约估摸到她想说什么,便安抚道:“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了。”
薛郁朝她道谢,可片刻后却轻轻皱眉,面带疑惑道:“你从哪里知道的他们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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