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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中(注)时还晴空万里的昌都,忽然在午后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下雨啦!”

“收衣服啦!”

百姓的宏声叫喊在街头小巷间此起彼伏,还停留在街上的人们纷纷以广袖遮雨,踏过被水渍染得斑驳的青石路,小跑着往四面八方赶去。

路边的摊贩有的架起雨棚继续做着自己的生意,有的连忙收起琳琅满目的商品,戴上一顶斗笠,一边推着货车赶回家,一边小声抱怨着这善变的天气。

三伏天的大雨不仅未能带来一丝清凉,反倒给本就燥热的天气徒增了几丝蒸闷,衬得人心里很是不快活。

尤其当左玄裳全身都已湿透了的时候,里衣黏糊的贴在她肌肤上,烦躁得让她回城的路上眉间一刻也未舒展。

卧房的大门甫一关上,她立马迫不及待地脱下身上的外袍,弃如敝履地丢在地上,甚至还补上一脚将它踢得远一些。

池墨拿着干净的亚麻布端立一旁,待她脱下里衣后走上前为她擦拭。眼前的温香软玉一览无余,即使曾在数不清的夜晚里触碰过,但每次见到仍然能让他心猿意马。

随着手上的动作,一股燥热悄无声息的传至他的下腹,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转移注意力似的问了一句:“今日你同那邢川比了一场,觉得如何?”

提起这件事,左玄裳顿时忘了些许由天气带来的烦闷,回道:“我一直在观察他的招式,每一招确实是飞鹤剑法没错,倒是看不出来一丁点朝廷功夫的影子。”

驭世门既然是由朝廷所创,门中弟子自然不是来自江湖,而是从当朝大司马赫连卿带出来的亲兵中选出,武功路数和江湖人截然不同。

池墨取来干净的里衣替她穿上,“我也看出来了,也许他和驭世门并无关系。”

“也不见得。”她伸平双手,任由他给自己再穿上外袍,“那人明明不过弱冠二三的年纪,言行举止却一派圆滑,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且老城主还在世时,我曾见过师父与秦观海打过一次,那个邢川倒还真有几分秦观海当年的风范。”

她按下池墨正要围腰封的手,“我自己来。”

说罢,池墨将腰封递给她,拿过放置一旁的亚麻布替她擦拭青丝,又听她接着道:“能将飞鹤剑法使得如此漂亮需要深厚的功力,既然如此,那想隐藏自己本来的武功路数自然也是易如反掌。总之,他的身份还有待查证。”

终于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衣服,左玄裳眉间的阴霾逐渐消失,她轻轻拂开背后的手,行至方桌前坐上矮椅。

池墨在对面坐下斟了一杯凉茶给她,看着她仰头将那杯凉茶饮下,沉默着一言不发。

屋外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棂上,方才不知所踪的知了又开始响起聒噪的蝉鸣,与屋内的沉默方枘圆凿。

汝窑产的白瓷杯底落在金丝楠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抬眼望向池墨,疑惑道:“怎么不说话了?”

他并未回答,只是嘴角勾起浅显的弧度,轻声叫了句:“玄裳。”

“嗯?”

顿了顿,又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将驭世门斩草除根呢?”

这在左玄裳听来是个可笑的问题,他跟了自己十年,怎会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仔细想想,这十年来一直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池墨从未问过“为何”二字,她也从未为任何一件事阐述过缘由。

以往她觉得没有必要,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既无资格询问自己,她也没有必要向他说明。

终归只是自己养的一只听话顺从的宠物而已,有哪只宠物可以管主人的事情?就像五年前那只黑豹,不过是朝她吼了一次,便被她拔了利齿和舌头最终活活饿死。

在左玄裳看来,无论是人是兽,都只需要乖乖服从。越线这种事情,她是绝不允许的。

不过方才那一问倒让她觉得有些稀奇,于是她难得一次没发火,耐心地解释道:“朝廷设立驭世门是想让正魔两道和平共处,以免伤到无辜百姓引起民怨,可江湖怎么可能没有打打杀杀呢?朝廷这种行为就相当于逼着食肉动物去食草,你觉得以我的性子可能对朝廷妥协吗?”

“再者,”她曲起一条腿踩上椅面,手肘搁在膝盖上,“若是江湖真的和平了,那我武林至尊的位置何时才能坐上去?”

是了,他怎么忘了,自她七岁入修罗城以来,唯一的目标便是坐上武林至尊的宝座,将那些正义之士全部踩在脚下。

其余无论是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也绝不可能阻挡她的脚步。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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