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佛陀知我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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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坐了两个多小时,暮光被夜色取代,直到吱吱呀呀的缓慢步伐声从院门响起,男人才站起身,他的脸隐匿在阴影下,衣摆掀起轻微的弧度,仿佛银蝶飞舞,轻而冷的声音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叹息:“我要走了。”
小和尚没抓住那片衣角,连忙低声道:“我叫知意,你是谁?你还会来吗?”
身旁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回答他的只有梅树被寒风吹动的轻微声响。
往后的每一年,男人都会出现,穿着那身雪色的僧袍,在初雪时现身,一样的清雅眉眼,一样的沉默寡言。
知意从小孩子长成少年,早已习惯在初雪那天等着这位踪迹难寻的“友人”,男人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知意在说,说一年来做了什么事,学了什么经,看了什么别致的光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石桌上摆着些小物件,经书、剑穗、木簪、煮鸡蛋……男人抿着唇,平静的眸子里闪过微光,最终忍不住伸出手,拿起了经书。
知意大失所望,半大的少年撇撇嘴,拿着鸡蛋剥起来,鸡蛋是刚煮的,他动作麻利,剥完的鸡蛋还带着热气,被他塞到男人手里。
“今日冬至。”他只说这么一句,盯着男人,用目光催促着他。
鸡蛋的热气融化了手中的冰雪,男人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知意。”
佛陀知我意。
知意性子活泼,全然不像出家人,没一会儿便坐不住了,跑进跑出,从佛堂里搬了一沓经书,想了想又添了个木鱼,抱着拿到院中。
男人不进佛堂不剃度,却极有佛性,他的佛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知意每每想起,都觉得这人上辈子应该是个和尚。
男人的手法很熟练,木鱼声空明悠扬,令知意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捧着经书,在雪中坐了一个下午。
“这是第十个年头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已经十年了吗,男人长睫翕动,眉眼清澈通透,似有淡淡的怀念之意,他张了张嘴,语气纠结迟疑:“我……没有名字。”
知意脑补了一连串悲惨经历,又在看到男人的脸时悉数推翻,十年时光,他从小娃娃长成少年郎,眼前之人却还是初见的模样,分毫未改。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天色已晚,男人放下经书,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知意扯住了那雪白的僧袍,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你没有名字,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小和尚的脸红彤彤的,男人愣了愣,眸中冰雪如遇暖阳,一点点消融,透着细细碎碎的清光,他掀起唇轻轻地笑了下:“我很喜欢,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笑。
月上空山,知意坐在院中,捂着脸慢慢笑起来。
平静的岁月在知意十七岁时戛然而止,这是他认识男人的第十三年。
帝王亲临,题字作诗,礼佛之风盛行,越来越多的人出家,原本寂静的寺庙也热闹起来,日日香客不绝。
这日大雪,知意躲了闲,早早关上门,在佛堂里等着,等到经书念了好几遍,木鱼敲的节奏乱了套,要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可不等知意出声,男人眉眼如刀锋,骤然闪过一道厉光,紧盯着院子一侧:“谁?”
“千年妖倒是少见,尤其是长在佛前的,你刚化形没多久吧。”
阴柔的声音带着笑意,活像毒蛇伸出了信子,怨毒得令人心生反感,男人戴着面具,面具上是一张朱笔勾出的哭脸,在天光之下,显出不尽的鬼魅之态。
他偏头看向佛堂,视线缓慢而贪婪地扫过小和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又邪邪地笑起来:“一身佛骨,也是难得。”
僧袍轻扬,男人指尖一点,白光在佛堂门口凝成结界,知意心头一震,连忙跑到门口,他发现自己迈不过门槛,结界将他挡在佛堂里面。
“无用功。”面具男拨弄着手上的匕首,百无聊赖地点评道,不知说的是谁。
男人手中幻化出一柄弯刀,雪白僧袍猎猎作响,暗香浮动,刀锋寒光凛冽,他向后侧开一步,掌心收紧,淡淡道:“弯刀不可说,梅知意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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