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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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嫌恶的连那个名字也不想说。
气氛凝固一瞬,身后郁合子的声音温善地响起,“六妹很少这样奔波周折,想必是时差没倒过来。而且今天晚上行动也危险,会害怕很正常。现在时候不早了,今晚的行动我们还需要大哥告知呢。”
郁合子往丝绒沙发里优雅地陷进去,扬起的细眉底下,眼里一片真挚赤诚,藏在怀中的细指头却悠然地搓捻两下。
心底升起一抹冷笑,同时不由想象了一下纪湫此刻在h国焦头烂额的模样。
一想到那个花瓶蠢货的脸上写满了无处发火的憋屈,她就无比痛快。
蓝蝎会中处处存在着阴暗的竞争。
每次任务完成后,除了能有丰厚的酬劳以外,还能拥有名望与权利的实惠。
组织外围的人拼命想要进入核心。
核心里的人又想攀登更高之峰。
蓝蝎会爪牙遍布全球,成员数不胜数,即便是这十二个已接近云端高层,也贪婪无止地想要获得更多的名望和声誉,让越来越多的人对自己心悦臣服。
孟兰宴这次任务非比寻常,他这次会和一个名叫“缇古巴托”的男人进行谈判交易。
缇古巴托是整个南部地区最大的分销商,雇佣兵出身,后台强大,手握众多顶级渠道,人脉网络非常发达,且此人实力雄厚,武器装备不可估量,又因为人个性凶残无度,做事暴戾无所顾忌,沿河一带资源被他一家强占,也无人敢置喙半个字,是当地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招惹的强悍霸主。
如果孟兰宴和缇古巴托达成协议,那么今后替他管理整个南部地区的领导者,毋庸置疑会将会从此次与他同行的四人中选出。
在北边那些不痛不痒的蚕食渗透任务,哪里比得上整个南部地区的驻地领袖实权?
对于这四人而言,少一个人,自然就少一个竞争,少分一杯羹。
郁合子话音落下后,足足有两秒,面前的孟兰宴都无动于衷。
他挑着一边眉毛,笑眼望着郁合子。
不说郁合子本人早已糊涂,詹妮弗也不解其意,她一想到孟兰宴大概还有袒护之意就怒不可遏,嘴里的口香糖都不甜了,当下忍不住慢悠悠道了句,“迟到的人还等她干嘛,人家根本就不想来吧。”
“还有谁要来吗?”
声音一起,厅内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纪湫身着一件白色套装,莞尔笑着,从侧门进来。
似乎正结束愉快的攀谈,眉眼里还带着浓郁的兴致。
詹妮弗懒懒散散的的眼睛顿时撑圆了,咀嚼的动作猛地刹住。
底下郁合子神色滴水不漏,唇角微笑着,那双艳丽的眼睛像在看纪湫,却又不像在看她。纪湫步步而来,那目光却还僵硬地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周身的温度在猛降。
直到纪湫走至面前,郁合子才收回目光,抬起眼看她。
纪湫笑容无懈可击地迎上去,“五姐什么时候到的?你之前分明说过,既然来了h国就一定要品尝一下当地的葡萄酒。我还没喝到呢,你就不见了,五姐你这事做得真没意思。”
郁合子瞳孔缩了缩,意识到什么,顿时将视线滑到纪湫后方。
孟兰宴碧绿色的眼睛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唇抿着一线弧度,低着头像在思索着什么。
外面阴云凝聚,投来一片冰冷阴翳,让人无端感到毛骨悚然。
郁合子生硬地挪回目光,茫然地对纪湫扯了扯唇弧,“你在说什么?”
孟兰宴的眼皮一下子掀开,看了郁合子半晌,突然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对葡萄酒这么熟悉了?”
郁合子再也笑不出来,眼睛里顿显惶然,但郁合子明白,这事她不会输。
纪湫会向孟兰宴告状,她不可能想不到,所以早在之前郁合子就筹划得万无一失。
组织里任何行程都具有独立性,保密性,复杂性,走一步就销毁一步足迹,绝不给人留下任何可追寻的蛛丝马迹。
正是因为这点,郁合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不说自己曾在纪湫行程上动过手脚,就算说从未在h国见到纪湫都没有证据能够推翻她。
郁合子定着心神,当真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没说过这话啊?不是……小六,我们有见过面吗?你们总得把话说清楚吧,到底什么意思……”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郁合子以假乱真的困惑反问。
在场之人纷纷愣住,看着孟兰宴气定神闲地收回手,抽出手绢把指头擦了擦。
纪湫隔得很近,刚刚所发生的事,她看得清清楚楚。
从未见过有人扇巴掌会这样干净利落,麻利凶狠。
他的眼睛冰冰冷冷的,唇角垂落着,像个公正不阿的执刑者。
力道猛烈毫不留情,直把郁合子俏脸扇歪过去,现目前人还蒙着。
詹妮弗不可思议地向前走来几步,然而圆睁着眼睛,看着孟兰宴慢条斯理的动作,又敢怒不敢言,平坦稚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唇瓣被咬的发白。
纵使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暗黑小萝莉,此时也感受到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凝固的空气中,郁合子吸了下鼻,抹了把唇角的血,僵硬地回过身,慢慢抬起一双渐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兰宴,“为什么……”
纪湫从未见过这样的郁合子,没了美艳四射的自信和魅力,唇角红肿,额发散乱,眼睛满眶的泪水,藏着浓浓的惊讶和悲伤,像被大雨淋湿的溃败之兽。
而没多久,那双眼睛就又看向了她。
苦涩瞬间被滔天的愤怒占满。
郁合子望着纪湫,连牙根都在打颤。
hans看不过去了,直言直语地说,“总有个理由吧?无故偏袒是不是武断了些。”他不敢针对孟兰宴,最后那句话是瞥向纪湫说的,且音量不大。
孟兰宴把手巾扔到一边,目光朝亚伦一斜,亚伦领命,就去后面带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黑色口罩,身穿干练的紧身衣,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头被扎得无比利落的金发。
她名叫赛琳娜,是蓝蝎会全球紧急预备部门as4的总指挥。
见到她,就连hans也惊讶了一把。
闵玉立在浓阴里,一下子就无声笑了。
在场所有人,他是明白得最快的一个。
郁合子这计划确实可以称得算是万无一失。
组织里部门分工明确,规矩严苛,就算是核心高层,也只能按照流程办事。
没碰上事儿的时候,大家相亲相爱,可一旦碰上事,组织内严苛的规矩有如金科玉律,无人可打破。
此次行动由蓝蝎会护卫队全程护驾,郁合子动手脚可从不起眼的蝼蚁处着手,但要调查起来起因结果,却需要动用高级指挥官配合。
若非重大危机事故,这些高级指挥官不会出手。
纪湫平安来此,且一家之言不可信,拿不出证据,怎么可能评估得了级别?
没有人可以在蓝蝎会里只手遮天,除了孟兰宴可稍显例外。
可此事无法进入流程,即便是孟兰宴也不能轻易相护。况且郁合子知道孟兰宴的个性,他绝不会帮纪湫开这个口。
纪湫觉得自己冤枉,只能自己去查,会里驻地高级指挥官班子与核心成员平级,他们没有义务做这个事,以纪湫平时人脉,他们也没有情分帮她。
郁合子十分了解那些指挥官,个个都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除了孟兰宴的命令会听从一些,其余的人休想得他们好脸色。
纪湫显然条条路都走不通,根本没法找到被擅自更改行程的证据,只能吃了哑巴亏。
但郁合子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商皑不服从组织安排擅更行程,被视为叛逃,上报到指挥总部后,考虑到商皑为超一等的金狮徽章,按规章评测此事件为特急重大事故,应由赛琳娜亲自领命追捕。
这一路而来,赛琳娜追着商皑,一路来到了h国,亲眼见证了事故现场——一个被擅自更改了行程的高层,瘸着腿狼狈行走在夜里,还无法联系到驻地紧急预备队。
这还需要纪湫之后再去向孟兰宴诉苦吗?
哪还需要费那功夫?
赛琳娜真真实实目睹了正在进行时的高层落难记。
于是这事她无法再袖手旁观,便由她来亲自着手调查。
也正是因为组织的保密性,郁合子根本没有听到商皑这事的半点风声!
厅内的人都已离开,只余下赛琳娜盘问郁合子。
孟兰宴自出门伊始,就脚步不停地消失没了影。
门外走廊,只有四人等候。
hans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却是这样,当下站得很远,自知理亏。
詹妮弗扣着墙角的灰,很是怨毒地盯着纪湫,像是跟她有莫大的仇恨。
纪湫觉得荒唐,虽然当时亲眼看到郁合子被打,也确实被孟兰宴下手之重骇了一跳。但终归这个事件里,是这群人自己自食其果,现在又何必来怨她?
对方恨得她咬牙,纪湫视反倒歪过头,对小萝莉粲然一笑。
很是理直气壮。
詹妮弗瞬间心口大怒,两腮都狠狠抽了几下,指甲深深陷入墙中。
黑云沉沉地压在城市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后,凌乱的风旋把塑料袋卷得漫天飞舞。
风沙夹杂着一股风雨欲来的腥湿味道,闷得人呼吸不畅。
孟兰宴、詹妮弗、hans、闵玉和孟兰宴,以及几位随从一等下属,陆续从四面八方出口坐上车,路线迥异地开往即将驶向肯桑多维尔群岛海域的邮轮。
傍晚八点,邮轮准时驶离港口。
纪湫坐在顶层的甲板上,眺望渐行渐远的万家灯火。
海风呼啸而过,吹得她额发翻飞。
算算时间,纪湫被“抓”到蓝蝎会里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她过得提心吊胆,有如一只惊弓之鸟,无时无刻都警惕着周围,每一个表情都深思熟虑,举手投足都竭力斟酌。她身在恶魔堆里,随时都可能被咬断脖子。这段时间她几乎是用上了毕生演技与之周旋,与之较量。她累得心力交瘁,夜里几乎没睡好一次觉。
其实她运气不错,这么久了才碰上郁合子这一次危机事故,且最后还算逢凶化吉。
但纪湫明白,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未来这种事还会有更多。
多拖延一时,暴·露的风险就更大一重。
逃离之事刻不容缓。
可她虽然脱离了重兵把守的基地,重新站在广阔的天地间,但机会又在哪里?
纪湫心间堵得发疼,喉咙酸哽。
她眼睛涩疼,脸埋进了手肘里,曲着腰趴在栏杆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背部覆上重量,海风的寒意和潮气被格挡在衣物之外。
纪湫目光从微红的眼角看去,又从肩头黑色毛呢大衣,挪至身侧立着的男人。
甲板尽头是无光的大海,像长夜深厚而广阔,无边又无际。
邮轮像一只庞然巨鲸,在波涛汹涌的潮里迈向未知的征途,而他们立在风里,踏着它厚实的脊背,乘着脚下数以千计的海鱼生命,就连眼里也暗涌磅礴。
商皑的侧脸,挂着一层暗影,天幕星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凝着一弧寒芒。
“没事就早点睡觉。”他淡然的目光从纪湫眼尾扫过。
纪湫一偏身,光就从身后被放进来,投得她眼里水光涟涟。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眼睫湿润,眼底瑰红,目光冷冽媲美今日霜露,但论攻击性,只像是一簇勉强撑着的毫尖,分明刺着他,却只是扎得酸痒
“我必须寸步不离。”
“我不是指的刚刚。”
商皑侧过身来,朝纪湫走近半步,眉宇蹙了起来。
“我也不是指的刚刚。”
纪湫怔了下,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眸中凝结的水光,像是被无声浩大的力量震得裂开两线,又被她眼睫一覆,遮掩于背光之处。
“你什么时候这么尽职尽责了。”
商皑单薄的衬衫在凌乱的风里掀起层层纹迹。
“尽职谬赞了,我从来没有什么职业底线。”他嗓音沉敛如往常,却少有地表现出几分浮讽之意。
纪湫第一次听到这样自损,不免有些愕然,审视过去,半晌笑开来。
“原来你心里清楚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江湖遍地是仇家呢。”
“只有无力战胜才记恨,他们不是仇家是弱者。”商皑语气轻的有如清风扫海面,仿佛这话是一个带不起风浪的真理事实。
如此笃信,如此准切,让人甚至都不敢以狂妄去品论。
因为商皑的确如此,这话从他嘴里听到让人半分腹诽不起来。
想杀他的人大有人在,但杀了又如何,输者永远是输者,急得跳墙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说的没错。只是你最好保证永远不翻船。”纪湫眼帘半垂,略有倦意,悠然轻缓地说着。
商皑单手扶在冰凉的白漆栏杆上,长指往内握住,“不能保证。”
纪湫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诧异得连哈欠都咽了下去。
却见商皑唇角翘起一边,自嘲地喟叹,“船已经翻了,已经不知沉到哪儿去了。”
纪湫转过头去,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有什么即将脱口而出,随机脑子里闪过什么,她的目光晃闪一阵又霎时灭了,嘴角颤了颤,把那半个音节咬了回去。
低头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纪湫再次望向海浪。
原本清澈的瞳眸此时却沉浮不明,声音冷在风里,“船可以救起,是你自己错过机会了。”
商皑看了她一眼,也或许没看。
不过他大概觉得有什么事情很是荒谬,一声短促的冷哼响起。
“没有选择,游也是要游过来的。”
纪湫眉头折起,知道商皑肯定是听明白了,但她对商皑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表示无法理解。
“你已经脱离了追捕,完全可以直奔回去。没有谁能逼你来找我,我也不需要。”
她越说越生气,连眉梢沾染了怒其不争的愠色。
而商皑却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纪湫背后渗出密密麻麻的热汗,竟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境,被商皑这样注视又是什么感受。
她努力地沉住气,看似冷静几分,手心却一阵冷一阵热。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自己跑吧。”鼻子在发酸,她勉强忍住,才使得逐渐微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商皑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微有抽动,带着睫毛也抖了两下。
他本是打算说些什么,纪湫却抿着唇,毫不犹豫朝前行了五步。
走出压抑的氛围,纪湫感觉刚刚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消散了不少。
然而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却还是让她顿住了脚步。
商皑侧靠在船舷之上,目光紧望着前方纪湫。
纪湫版型宽大的大衣在翻飞,其下裙摆也荡漾,背后的发丝笼在衣料之中,柑橘遇到冷茶,烹出一壶酸涩。
她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捏到颤抖,不看他时,才有勇气开口,“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再看见你。”指甲扎得掌心有了血丝,足足把唇咬白了,“怎么对你我都觉得没意思,你留下来,倒让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所以你自己消失吧。”
纪湫将大衣领子往脖子上拢了拢,将苍白的脸和红肿的唇掩在阴影之下,快速推门进了厅里。
他下颌绷得紧颤,眼角也搐出几条浅纹,视线随着纪湫直至她彻底不见。
胸中呼吸也沉止,气息的力量牢牢地压迫着心脏,半晌他眼底苍凉起来,黑云涌腾到足尖,唇角一侧的弧度掀了分毫,似乎在笑,又不像在笑。
唇瓣到口齿,晦影聚凝,檀色渐深,他听到细细碎碎的喃喃自语。
“我才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啊。”
纪湫撑到明亮的螺旋梯边,终于走不动了。
她走到自助咖啡机前,随手拿了一杯咖啡,往嘴里倒。
喝了好大几口,喉咙火辣辣的干涩感才逐渐缓解。
将杯子压在黑色纹理石台上,纪湫单薄的背还在紊乱地起伏,贴在皮肤上的大衣又凉又热,像生出密密麻麻的芒刺,轮番地扎人。
纪湫牙齿松开下唇,瞳色深卷。
她心有余火。
如果那时商皑就这么逃了,她现在就会少一分考虑和负累,只需要带着韦恩离开即可。
且……正如纪湫最后那句话所言,她不知道该拿商皑怎么办才好。
那日房间里,商皑说得没错,纪湫确实做了对他过分的事情——监牢的各般折辱、服下药物后还没痊愈的身体、一落千丈的潦倒生活……——他本是高高在上的a城首富,这是受了背叛才沦落这幅境地,要是他俩一起逃离,如若成功,纪湫倒是脱离了蓝蝎会掌控,但无疑转身却又是落进了商皑手里。
她这是出了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商皑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报复她。
这个男人会记她几分恩德,几分仇?
思及此,纪湫扯了下唇弧,手指捏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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