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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东的手指温柔而缓慢地在程端五的手心划了一个圈。那酥痒的触觉让程端五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手心。
“端五,”俞东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她慢慢抬起头与他对视。
“听说在手心划了圈,下辈子就还会相遇。端五,下辈子你一定要先遇到我。”
程端五心头一哽。喉间一阵苦涩,俞东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可他面对程端五的小心呵护却叫她无法忘怀。他的深情最终被她绝情地辜负了。
她紧咬着嘴唇,良久才回答:“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先遇上你。”
坐在车里,看着俞东招了出租车离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程端五终于掩不住脆弱,开始默默垂泪。
陆应钦能给她的自由和纵容仅止于此,她不能再逾越更多。
关义看她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想要开口安慰,转念一想,需要他说的道理,大抵她也是懂的。人的痛苦从来都是来源于自己,这一点他一直明白,如果程端五能做到毫无牵绊,即使是陆应钦,也不能奈她如何。
“陆先生让我送你去民政局,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关义看了看时间,适时地提醒了程端五。
“知道了。”程端五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按下车窗,让冷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也清明了她混沌不堪的头脑。
“走吧。”程端五最后一次说话,只黯然地倾吐了两个字,伴随着长长的叹息。
领证的程序比她想象得要简单。没有排队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询问,钢印一压,两个红彤彤的本子就把两个人合法地绑在了一起。程端五一直有些恍惚,她抚摸着结婚证上凹凸不平的钢印,觉得那印记似乎打在了她的心里一般。
从前多么期待这一刻?现在多么怨恨这一刻?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她短暂地见了一会儿陆应钦,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他没有和她多说任何一句话,从头到尾目光也没有特意在她身上驻足。
签署婚书像在签署合同,肃杀的场面把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吓得不清。
他们的结婚证被他带走。临走他只居高临下的交代“早点回去”,便再无其他。
程端五没有立即回家,借口买点东西,甩掉了司机,独自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各式精致的橱窗里摆放着当季好看的衣服和鞋款,却丝毫引不起程端五的兴趣,她整个人就像漂游于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站在透明如镜的橱窗前,程端五看着逐渐灰败的自己,几乎无奈。
爱情是会让人心死神灭的东西,她再也不想去品尝去领悟。
她是真的累极了。
很晚她才回到郊区的别墅,拖着满身的疲惫。她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压抑得令人难受,换好了鞋子。她没有理会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陆应钦,只径直往浴室走。
“站住。”陆应钦不紧不慢地叫住了她,语调不高不低。程端五停下脚步,微微转头望着陆应钦,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陆应钦脸色铁青,但语气还算控制。
程端五下意识地在包里摸索,才发现包里已经不见手机的踪影。这才想起自己下午喝东西的时候似乎掉在桌上忘了拿。
“好像掉了。”
“掉了?”陆应钦气得眼睛圆瞪。他猛地站了起来。程端五的视角猛然从俯视变为仰视。他肩膀宽厚,像一堵墙一样遮住了她全部的光。只有那影子投在她身上,阴影的轮廓顺着她身体的曲线而改变。
陆应钦负手而立。今天领的结婚证他还傻子一般揣在身上,烫金红本此刻就在他胸口灼烫着他的心脏,而红本上与他喜结连理的女人却平静而淡然地面对着他的暴躁和怒火。一脸漠然疏离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形成了这样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好像角色对调了。面对她,他总是被气得暴跳如雷。可是她则不然,面对着他,她永远是一副漫不经心波澜不兴的模样。
他在民政局等了好几个小时。他自负地把她放去见俞东,其实他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和俞东一起逃走。
几个小时过去,她如约而至,从头到尾都不看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履行一个诺言。她的表情那样疏离,如空谷幽兰,美则美矣,却让人不忍须折。
当那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到他手上时,他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是那样窃喜和兴奋。
晚上他特意推了所有的活动和应酬提前回去,他还特意提醒过她要早些回来,不想当他兴高采烈地回来,回应他的,只有满室清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久到保姆把上完学的孩子接了回来,久到闹腾着要妈妈的孩子累得睡着了,她才回来。
传说的望穿秋水,原来就是这般滋味啊?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猛地把胸口揣着的结婚证往桌上一摔,表情瞬间冷却下去,口气生硬,“不要以为跟你领了证你就能上天,我只是为了给那臭小子一个身份。”
程端五沉默地点头,“嗯。”
陆应钦被她平静的回应哽到,他捏紧了拳头,想想又不甘心地回问:“程端五,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到底怎样你当真就看不出来?”
良久,程端五回身,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幽幽地说:“我没有心,我的心在七年前给了你,可你把它丢了。”她苦涩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把它扔哪了,现在才来问我,晚了。”
陆应钦紧紧皱着眉头,粗暴地握着她的双臂,“你给我找回来!把你的心给我找回来!”
她慢慢挣开了他的手,“找不回来了,陆应钦,已经晚了,晚了。”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噏动。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语调平缓而苍凉,“陆应钦,它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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