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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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说完，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干了。

司同尘看着他，嗓子里活像卡了一团鸡毛，又干又痒，一张嘴声音就劈了：“我……咳咳，我怕它们乱跑乱动打扰师尊，这才把他们困在了这里。”

江随云的视线在司同尘通红的脖子上掠过，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司同尘激灵了一下，慌忙别开视线，将手里捧着的外衣给他披上，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

江随云心大如七海，白活了大几百年半点不开窍，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身装束有什么不妥，接过外衣随便一披，腰带也不系，抬手就在人家脸上摸了一把：“脸这么热，受寒了？”

刚从寒潭里出来的手冰凉，司同尘心里本就七上八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爪子活活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登时跟踩了尾巴的猫似地往后一仰，就差双手抱胸大呼非礼了。

江随云：“……”

这两年同尘在他面前越发紧张敏感，也不知是到了什么奇怪的生长阶段，他看着面前几乎已经要跟他一般高了的小徒弟，忽然有些感慨——几年过去，少年的身子骨像抽条的小树，如今已经有了大人的轮廓，他还是很瘦，下巴尖削，肩膀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平整宽阔起来，手臂因为紧张而绷紧，勾勒出刀削般漂亮的肌肉线条，再也不是他记忆里那个面黄肌瘦、柴火棍似的孩子了。

他的容貌也长开了，轮廓深邃，五官艳丽，活脱脱一个人间妖孽。

司同尘的舌头抵着上牙膛，把自己嘴里的牙数了好几遍，总算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扒拉出了一句人话：“师尊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江随云点头：“找着了。”

他从封灵囊里拎出一个鬼头给司同尘看：“没有罗刹鬼头，我们便进不去真正的盂兰鬼城，惊蛰神木百年开一次花，咱们运气不错。”

司同尘：“惊蛰神木？”

“黄泉深处有一种厉鬼，叫盂兰鬼王，其性善水，齿骨坚逾玄铁，正适合给你打一柄仙剑。但人鬼两界素有约定，元婴以上修为者未经十殿阎罗召请，不得擅自越过生死界膜，好在此物最喜食惊蛰花蕊，每到惊蛰神木开花之时，它们都会离开黄泉来到盂兰鬼城抢食惊蛰花，正是取牙的好时候。”说着，他玩笑道，“你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便跟我跑到这里来，也不怕我把你论斤卖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盂兰鬼城的方向走，城外荒野中游荡的死灵看着那片哀嚎声震天的死灵森林，纷纷远远地躲开了这两个煞星。

司同尘接过罗刹鬼头自己拎着，笑道：“其实还是整着卖更值钱些。”他看了江随云一眼，忽然又道，“只要能跟师尊在一起，别说鬼城，就是碧落黄泉，我都乐意去。”

江随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大了还净说些孩子话，再过两年你都该成亲了，难道要一辈子跟为师在一起不成？”

司同尘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师尊不愿弟子一辈子服侍在您左右吗？”

江随云真没想过这个，修道讲求的是随遇而安，聚散皆是缘分，没什么可强求的，然而既然说到了这里，他也不由得想象了一下日后没有司同尘在身边的日子——一日三餐自然是没人管了，闲置已久的辟谷法门可算不至于荒废，等来了重见天日的时候；流风回雪的剑穗旧了也不会有人记着年年变着花样编新的，买的那些总归没什么意思，索性便不用了罢；院子里的梅树没了浇水的人，只怕又得恢复靠纳气符维生的日子了，不知来日若是生了木灵，会不会记恨自己……

再也不会有人一口一个“师尊”，狗皮膏药似的撵都撵不走，从他在蜃楼里抱起那个瘦骨嶙峋的小鲛人到如今，才不过三四年光景，可同尘已经是十七奔着十八去了。

最多再过个两三年，他便该成家立业了……不，或许根本用不了两三年，同尘的许多同龄人，如今早已成婚生子。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有自己的妻室和子女，顶天立地，学有所成，有所爱之人，有自己要保护的东西，再也不需要长辈的保护和关心，说不定再过个几年，他还会自立门户，彻底离开玉衡宗。

这么算下来，同尘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还能剩下几天呢？

数百年时光如水，对于以前的江随云来说，不过是年复一年的匆匆奔忙，世上的不平事总有那么多，管完东边管西边，直到哪天以身殉道，也不枉这一身修为。

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体会了一把凡人们口中光阴飞逝，岁月无情。

江随云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你也不小了，可有什么心仪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辛苦养大的崽要成年了，委屈唧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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