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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布告栏前围了一群人,攒攒挤挤朝里面不知道看些什么。
狄然路过时注意到这么多人,张着脖子望了望:“一定是月考成绩出来了。”
上周月考,按理今天会在布告栏贴成绩。
她要去看,陆川不想和人挤:“名次表班上也有,回去看吧。”
“班级的名次表没有学校排名,你就让我看看嘛,看一眼。”
狄然开始认真学习后就对成绩格外在乎,出成绩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看。
陆川无奈,被她一路拉过去。
布告栏周围的人看到他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投过来的眼神有些怪异。
狄然拨开人群进去,月考名次表贴在布告栏里面,而布告栏外的玻璃上有三张纸严严实实挡住了里面的东西,但凡来有人看名次,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那三张纸。
那三张纸上一张是陆川的家庭关系表,一张是陆呈庆的个人信息,剩下一张是网页上截下来的平县特大杀人事件报道。
狄然静在那,她四周的人群刹那间陷入寂静,窃窃私语声小了,偷偷打量她和陆川。
“谁贴的?”她问。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作声。
狄然伸手撕那几张纸,可那纸不知是被什么胶水粘的,死死贴在橱窗玻璃上。她撕不下来,用指甲沿着那纸缝一点点抠,摩擦着玻璃发出尖锐的哗啦声,指甲里不一会就塞满纸屑,那两张纸还是没被抠掉多少。
陆川看到那上面的东西,冷硬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松动。
他怔住,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他按住狄然的手不让她再抠。
狄然又问了一遍:“谁贴的?”
“没看见。”有个女生小声说,“我进校门的时候这东西就在了。”
狄然转头看了眼围观的人:“很好看吗?要不要再凑近一点?”
狄然甩开陆川的手,从地下捡了一块砖头,四周人群纷纷后退,她把砖头猛地扔向布告栏的玻璃,玻璃碎片炸了一地,连着那两张纸一起被打了下来。有块玻璃渣溅到狄然脸上,划开了一条细细的血痕,向外渗血。
狄然随手擦了擦,眼神淡漠:“别让我找出来是谁干的。”
——
流言的传播速度像传染病一样快,不出一星期,布告栏上的信息就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陆川在三中,无论长相、成绩还是能力都是佼佼者,学校里也不缺其他风云人物,但陆川和他们不同,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寡言沉默,身上带着一层神秘感和疏离感。
压抑越久的东西爆发开来的力量越是无穷,几天时间,这件事就成为三中人下课后嘴里常常出现的话题,总有人在谈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或奚落或嘲弄,说是或不是的都有,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站在高处难以触碰的人猛然跌下来,落井下石的人不会少。
“川哥,我和你一起去。”
傍晚陆川去校外买饭,宋博追上来和他一起走:“我也去买饭,一起吧。”
陆川这几天没和狄然一起吃饭,临近高考,他不准她浪费时间在买饭上,让她留在教室做题,他带回去给她吃。
宋博:“然然最近每天被你拘在教室做题,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那小脸皱巴的满脸不乐意。”
陆川走之前狄然还和他耍小性子,说她一个星期没出去逛过了,陆川想起她半生气半撒娇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她的成绩一直在进步,现在卡在二本线的边上,努力一下说不定就上去了。”
“你不让然然出来,只是因为学习吗?”
陆川看着宋博:“不然呢?”
宋博笑了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糙的,嘻嘻哈哈的什么都不懂,要是海峰在的话,他肯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能陪你说说话。”
陆川站在路边:“你吃什么?”
宋博:“米线吧,笑笑想吃米线,我记得然然也爱吃。”
陆川和他朝米线店走:“我确实不想让狄然出来,她脾气那么坏,刚砸了布告栏受处分,我怕她在外面又听到什么话控制不住动手打人,再记个大过还要不要毕业了?”
“然然是怕你不开心,那些话如果是说她的,她耳朵都不过,嬉皮笑脸就过去了。”
陆川:“我也没放在心上。”
“真的吗?”宋博看着他,“川哥,我什么人你知道,那些事真的假的不关我的事,也影响不到咱俩的关系,你不用跟我见外。”
“我在平县读书的时候,曾经三个月没在学校说过一句话。”陆川平静道,“那时候觉得每天都难熬,痛苦从进校门开始,放学后也不能结束,比那些话更难听的我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你想象里那么在乎。”
宋博点点头:“也是,他们也就敢背后碎嘴,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毕竟你那八年跆拳道不是白练的。”
他掰指头算了算:“说起来你也真有毅力,换成是我肯定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陆川进了店,在前台付款点单:“没办法,不然就要被人打死。”
宋博愣住,他忽然想起刚见陆川时他的模样。
高一入学那年,平县来了一个成绩优异的特招生,当时他不怎么关心这些,只知道半个班的女生都跑过去看,回来带着一脸花痴的尖叫,张海峰过来和他聊天吹屁,说那特招生很帅。宋博于是来了兴趣特意跑去看了看,想知道这很帅的男生长什么样。
——阴郁,冷峻、沉默。
这是他对陆川的第一印象,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印象都没有改变。
后来宋博和张海峰进了跆拳道社,陆川也在。他初入社团就带队,张海峰不服,外加觉得他装酷看他不顺眼,挑事而去却挨揍而归,宋博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坐不住了,去给张海峰找场子也挨了揍。
宋博还记得那时候陆川打人有多狠,拳头像是铁铸的,眼神猩红得吓人。
说背也背,挨打的那天晚上两个难兄难弟一身伤,勾肩搭背回家时被张海峰初中时的死对头堵了,张海峰差点被人废了条胳膊,砖头都举高了准备落下的时候,陆川放学经过。
他朝这边看了一眼,宋博想也不想立马跑过去拉住他。
“不是我吹,那时候我真觉得你苏,你还记不记得?”宋博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乐了,“后来我和峰哥有一段时间在道馆夹着尾巴做人,看你一眼就觉得抬不起头,白天找事被你揍,晚上被别人揍又被你救了,我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人。”
两人点了单去位子上等餐,中午店里全是三中的学生,宋博低声和陆川说话。
“后来我和海峰每天围着你转,一开始你特别不耐烦,从来不和我们俩说话,海峰心气高,忍不住了堵着你回家的路问你是不是看不起他,不想和他做朋友。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陆川笑笑:“是。”
宋博笑得前俯后仰:“你特别冷漠地说,是。海峰问你为什么,你说你不和考试交白卷的弱智做朋友,海峰气得脸都绿了。”
“当时我就告诉海峰,你肯定是不想理他随便找个借口,那犊子一根筋非不听,考前背了一晚上书,第二天考试愣是没睡觉,一笔一画把九科卷子写得满满当当,文科字数多,他实在没东西编了就在卷子上抄歌词,我还记得他抄的是刘德华的忘情水。”
“后来老孙看见卷子,让他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问他什么情那么难忘还要在卷子上写下来,那孙子头脑一热抢过来话筒,音量调到最大,嗓门吼得跟鬼叫一样问:‘陆川,峰哥现在配不配和你做朋友?’”
宋博眼泪笑出来了:“我还记得当时台下那些小姑娘的反应,激动得哇哇乱叫,以为你和海峰搞基呢。”
陆川莞尔,玩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相处久了觉得你也没看上去那么冷,然然来了以后,你才是彻头彻尾变了。”
陆川:“哪里变了?”
宋博:“你会生气了,以前你从来不生气,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就那个熊玩意能惹你生气。还有笑,我以前很少见你笑,你现在爱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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