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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邱,小邱醒醒啊。喂,听得到我说话么?”
趁着玄莲师太说累了,回房稍作休息的片刻。万达将原本站着的邱子晋拉到椅子上坐下。
双手捏住他的肩膀,不住地前后摇晃。
邱子晋歪着脑袋,双眼迷茫地看着他,可又像是根本没有在看他似得。而是在看一朵花,一片墙,不带半点情感。
“邱子晋,说话呀。”
万达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颊。
邱子晋愣愣地低下头,口中开始不断念念有词:无上老母,真空家园。弥勒净土,光明出世……无上老母,真空家园。弥勒……
“邱子晋!邱监生!弥勒什么啊弥勒,你正常点啊。”
看到全然一副傻了的模样,完全不见平日的机灵利索,急得万达团团转。
惨了惨了,大学霸变成大痴呆了。
这邱子晋要是真的出了事,耽误了两个月后的科考,国子监的那群老先生还不跟锦衣卫的人拼了?
“这个妖尼,究竟施了什么法术。小邱那么聪明的人都着了她的道。”
万达张开手掌,看着自己被抠的血肉模糊的掌心,恨的咬牙切齿。
社区宣传栏诚不欺我,邪-教害死人啊!
回想起来,刚才真的好险。
要不是他对佛教知识本来就一无所知,也就不存在什么被人偷换概念的可能,从而打下了坚实的“反洗脑”基础。
又加上“上辈子”万达在学校念书的时候,早就修炼出的“上课脑子就放空,管你老师说什么”的本能反应,才能坚守住“本心”。
不然,恐怕就连他都要被那个妖尼给洗脑了,变成了现在这个二傻子的模样。
可怜的邱子晋,他就是平日里念书太多太杂,但对佛家经典却又是一知半解的那种,所以被人三言两语就迷惑了。
不过,最最关键应该还是那个迷香,摄人心魂的迷香……
虽然玄莲暂时离开了,但是房间里依然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
万达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想要开窗换气,却发现所有的窗户居然都被从外头钉死了,根本推不动。
刚才进门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屋子一直没开窗呢!真是太不小心了。
万达捶胸顿足,愤恨不已。
他又走到门边,试探性地轻轻推了下门。
“锁住了……”
果不其然,他们被彻底困在这里了。
看来这群妖尼从他们两个踏入妙音庵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他们两个了。
万达有一刹那,简直怀疑自己和小邱的男人身份是否已经被她们识破了。
不过,也有可能这妙音庵就是专门利用给信徒传道的机会,诱拐妙龄女子,为非作歹,从中谋利。
宋嫂母女说不定就这样被骗走的呢?
万般心思萦绕心头,焦躁地转过身,走到桌子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
“哐!”
桌子上的瓷杯和杯盖互相撞击,发出好大一记响声。
万达低头一看。
啊,这是刚才那个玄莲师太说的口渴,叫妖艳小尼姑送来的一碗茶水。如今人走了,这茶水却还剩下半杯。
天不亡我!待我这就用茶水泼醒他!
万达右手举起茶碗,正要将冰凉的茶水往邱子晋的脸上泼,下一刻却迟疑了。
等等……他们如今脸上都是特意扑了粉,抹了胭脂的,要是妆没了,一会儿被看出是男儿身怎么办?
纠结地将茶碗握在手里,万达的视线一路朝下……
对上了小邱同学为了配合今天的丫头装扮,特意换的青色绣合欢花的鞋子。
小邱同学,对不住了……
万达吸了口气。
本来处在浑浑噩噩状态的邱子晋突然感到一阵激灵,浑身的汗毛都冻得直竖了起来,头上梳着的两个圆环都差点炸开。
“你,唔……”
还没等他开口,万达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邱子晋瞪大眼睛,这才看到万达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托着一只空茶碗。
不知为何,感到脚底下一阵凉飕飕的。
邱子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左脚上的鞋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除去了,露出了光溜溜的脚底板。
这也就罢了,自己的左脚上为何一片水渍?
再定睛一看,左脚大拇指上居然还沾着两片茶叶。
这个万千户,居然脱了他的袜子,往他脚底板泼凉水!
现在可才一月份啊,刚交了春,还没出六九呢,他是想冻死他么?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看到邱子晋狐狸似的狭长眼睛中飘过一百条脏话弹幕,万达放下茶碗,激动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太好了,我以为你要傻一辈子呢。”
万达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激动地抽了抽鼻涕。
“你说谁傻呢,全京城谁有我聪明。让开让开,好恶心。”
邱子晋生气地推开万达,又朝他啐了一记口水,撩起桌上铺着的桌布,随便擦了两把脚底板,穿上鞋袜。
“你不记得了么?你刚才都入魔了,跟个大傻子一样。”
万达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邱子晋对面,看着他貌似已经恢复了清明的双眼,有些担心地将手伸了过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干嘛呢?别动手动脚的,都是大男人。”
邱子晋眼疾手快,一把拍开他的手。
指甲不巧刮到了万达的手心,后者呲牙咧嘴地将手快速缩了回来。
“你的手怎么啦?”
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邱子晋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万达本已经缩到身后的手拉了出来。
入眼的这只手,整个掌心已经见不到一块好皮肤,血水在翻开的肉里蔓延开来。
“怎么会这样?”
邱子晋不由分手地将万达另外一只胳膊也拉了过来,翻开手掌。
这只比刚才那个更惨,掌心几乎都被扎穿了,连骨头都隐隐瞧到了。
都说十指连心,这掌心受伤的痛感又岂会少过手指。
这要多狠心,能把自己的手掌掐成这样啊。
“怎么,到底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万大人,快点告诉我啊。”
邱子晋双眼含泪,无比后悔自己刚才莽撞的行为。
才十几岁的少年人,何曾经历过这些。哪怕这几个月在刑部历事,也不过就是做做文书,抄抄案卷而已。
当“血肉模糊”四个字真的从书本上走下来,化为眼前的实物,年轻的国子监生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惧。
“没事,别怕。”
万达收回手掌,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我说的,万大人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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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鞭子劈开皮肉沾出的血丝和肉-丝飞溅开来,沾到了裙子上,年轻的妇人用双手捂住脸蛋,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大人饶命!我招了,我现在就招!”
已经被打成血窟窿的犯人哀嚎着,大声讨饶。
“用力打!现在想起来要说了,晚了!”
膀大腰圆的力士抡起钢鞭,再一次对着刑架上的人挥了过去,被用刑的男人连连哀叫。
“饶命……”
大约十鞭之后,犯人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哀鸣。接着脖子一歪,再也没有声息了。
“他,他怎么了?”
妇人从指缝中看到这一幕,颤颤巍巍地问道。
“死了。”
那高大的力士伸手搭上了犯人的颈侧,然后冷冷地说道。
“来个人,把他拖出去。”
门外两人唱了一个诺,将刑架上的男人解开。
尸体“扑腾”一下笔直摔在地上,两个力士一人拖住他的一条腿,面无表情地拖了出去,留下地上长长的一道血痕。
妇人惊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刑房的角落里。
“下一个给谁用刑?”
力士放下鞭子,走到桌边,喝了口水。铜铃大的眼睛望向坐在一旁的主簿,又回头指了指那妇人。
“是她么?”
“这个……”
主簿低头,看了下桌子上放着的卷宗。
“不,不!不要!不要打我!”
妇人抱住头,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我不是犯人,我不是!”
她双膝跪着,爬到主簿面前,哀求道,“我不是犯人,民妇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邓总旗的夫人樊氏。邓翔邓总旗,你们应该知道他的呀。他是杨千户的下属。”
看到这年轻的主簿露出一脸不信的神情,邓夫人再接再厉道,
“万娘娘,宫里万娘娘的弟弟万大人和我们家老邓可好了。真的,不骗你,你们去锦衣卫衙门问问,我家老邓一定会来救我的。”
没错,这妇人就是邓翔那位美丽又刁钻的夫人樊氏了。
今天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樊氏正在家里操持家务,准备晚餐。一群顺天府的官差们直接拿着铐子闯进了她家门,不由分说就将她从西四牌楼的家里拉了出去。
先是将她关在女牢里一个多时辰。周围的一群人,不是暗娼窑姐儿,就是又臭又脏的疯婆娘。
这樊氏自从嫁给了邓总旗,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承受的住这些腌臜臭气。
她疯了似得拍门,说他们抓错了,她是良家妇女,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结果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差人,将她提了出去。本以为是放她回家的。没想到却直接把她扔到刑室里来了,还教她亲眼目睹了前一个犯人被活活打死的过程。
樊氏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都是吃斋念佛的。去市场上买鱼买肉,都恨不得对着死鱼死猪念一段《往生经》的人。怎么受得住如此血腥的一幕?当场就吓得哭爹喊娘起来。
“你这妇人,休要罗唣。你还敢提北镇抚司?我们这的刑房再厉害,也抵不过北镇抚司诏狱的一星半点。你再乱叫,我现在就给你上夹棍。”
主簿放下手中的毛笔,厉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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