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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芳的眼神又远了。
她神色满是怀念和眷恋,“那时的牛羊都爱往象鼻山上跑,那里的草是京师永远也比不上的青翠……薛家的坟地就在象鼻山上,郎君,我求你最后一件事,将我葬回西岭村去,我还是薛家的女儿,这辈子就当我从未嫁过你……”
回了敞月轩,我总觉坐立不安,于是叫青衿去把紫渊和悯枝带过来,又叫白鹭带着杏仁去找白鹤。杏仁脾气太大,如今薛芳刚刚好些,可容不得她在跟前说三道四的。核桃倒仔细些,留她一个人在旁服侍也够了。
不消片刻,紫渊和悯枝就跪在了我面前。
青衿袖着手站在我身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人。
紫渊是他亲自买了带进来的,若真干出卖主背义的事情,青衿头一个不饶他。
我有些头痛,不过是寥寥几个下人,便要将我的府邸搅混了,倘若我当了丞相,行动坐卧各有专人,岂不是要干出下毒谋杀老爷的事情来?于是我先冲紫渊招了招手,“你先说吧。”
“紫渊没什么好说的。”
紫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那本书是紫渊找出来的没错,也是紫渊去街上问了才下了定论给大人参考,这件事里紫渊若有错,也是不查之错,紫渊认了便是。”
他好像说的很有道理,我有些语塞。原先一腔怒火,此刻竟不知冲谁去撒。
于是我看向悯枝,“你又是怎么回事?”
悯枝仰起头,无辜的鹿子眼睁大了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大人,那包药上写了是风寒散,悯枝只是偷了个懒罢了,自打夫人喝错了药加重了病情,悯枝亦跟着核桃、杏仁两位姐姐忙前忙后,便是顾郎中来来去去,也是婢子在里头下功夫。大人,悯枝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吧?大人,只是若论起来,白鹤是您的小厮,您在房中放一包大补的药倒是没什么的,为何偏要在上头贴上风寒散?再者,便是一时不慎,那日白鹤为何偏要劝说的夫人去吃什么羊肉汤祛寒?补药里偏又放了南瓜红豆这些常见的东西,我们谁都不曾想到。”
顾郎中大约就是那位安济堂的女郎中了,这女郎中颇有些名声,我一时也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错漏之处。只是偷个懒罢了,也算是人之常情。
倒是那药……
药是若白送来的,可此时我也不能去尹川王府去问问他,为何在药里塞些与羊肉相克的东西。毕竟若白并没有让我吃羊肉,便是南瓜红豆也是益气补血常用的,风寒时也吃得。这一桩事又叫我想起了修庆国戾太子那部分的史传时,我总有种每一步都被算计死了的感觉,可偏又寻不到是谁在算计。
若说没人算计,那也太巧合了些。
可若背后真的有人在算计,这人只怕早将人性看的透彻,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只要稍稍推波助澜,便可搅弄风云。
我叹了一口气,看向青衿,“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还是等白鹤寻回来,夫人一事疑点全在白鹤身上。”青衿漠然看了紫渊一眼,“至于紫渊,无论有意无意,不该多嘴时偏多嘴,该寻书时寻不到,今日又不好好守着藏书楼,或杀或卖,还请大人定夺。”
烛火一跳,墙上的几个人影都扭曲起来了。
我微微侧了目,紫渊的影子钉在墙上,在听到青衿那句毫无感情的“或杀或卖”后,好似轻轻颤了一下。
若从心而论,我是舍不得的。
虽不喜他笨头笨脑的样子,可总觉得他像极了自己,尤其是初入京师、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的自己,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青衿给我分析,那日他问我是否可以回来,我犹豫了,所以他下了决心要让我栽个跟头,这才在第二日拿出了一本假到不能再假的《庆史》。紫渊一口咬死了是自己听了我修史要用后,才在整理书架时找出了这么一本,便连忙献宝似的给了我。两个人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听了这个的话觉得另一方可恶,听了另一个的话又觉得他可怜,我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判断。
青衿又道,“一朝入孟府,便生死皆是孟府的人,紫渊生了二心。大人,不可再留了。”
悯枝俯身在地上,瑟瑟地。我隐约听得外头白鹭连跑带喊,“大人,在护城河里寻到了白鹤的尸首。”紧接着,核桃一路跌跌撞撞的扑进来,带了哭腔道,“大人,夫人自尽了!”
“大人?”
青衿微微俯身。
我闭上眼,仿佛终于等来了什么答案一样,吐了一口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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