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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还要从乾元元年说起。
那一年今上登基,临远侯作为功臣良将,成为大夏第一个外姓一等侯。
那一年的凤昱廷正要参加科举,而我和明诚之等人还未曾出生。
“古来天家是非多——”一人开了嗓,众人纷纷挑起木杆,白纱屏后翻出一色小桥流水,青瓦粉墙。
显而易见的扬州。
扬州秀丽富饶,王侯将相若得了封地,都喜往扬州求。美人美酒美食美景,便是什么都不做,只当一个无大志无所图的富家翁,这一辈子也享受不尽了。
临远侯当年的封地亦在扬州,比邻今日沭阳,便是锦川。
“不必唱那些开腔,直接往下走。”宋岸道,“后头锣鼓也不必敲,今日不是单给宋某看的。”
我看了宋岸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开腔确实可以免了,毕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唱不唱都不会影响什么。可是看皮影哪有不上锣鼓的道理?没了锣鼓,单听戏,连点在哪都不知道。
“纪大人回来,估计过会儿就会着人来请孟大人了。”
宋岸又笑。
此时纱屏上已换了场景,深门宏府,依稀有几分王府的影子。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我看过《桃色撩人》的话本,这本子写的并没有多少文采,就连其中唱词也大多抄了元朝的那些文人,胜在情节曲折离奇,又异想天开,是大夏境内从未见过的式样。
没了开腔,不再铺垫,是而姜生一出场便是在王府院内,跟在姜生身边的还有一个紫衣人。
这紫衣人大约就是那王爷了。
“姜生对王爷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姜生嗓音细利,像一把刀子,听得人很不舒服。这声音让我有些出戏,我看了看宋岸,却见他正握了一杯茶,闲闲坐着。
“天地可鉴,本王却未曾见得!”那王爷一甩袖子,甩开姜生,往前不过走了两步,却又忽地踅身回来,猛然俯身。皮影看不见眼神,但我想若是真人,此刻那王爷该是怎样的眼神呢:期盼?狠戾?探寻?似乎都不恰当,又似乎都可以描摹一二。
我记得《桃色撩人》的话本里,这王爷亦是个外姓王,与那时的圣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在。
“若真如你所说——”那王爷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挑在姜生下颌,“你去找晨渊宫里的那位,让他放了你入我王府。”
姜生一颤,王爷又道,“或者你偷了他的布防图来,待本王进了京都,入主晨渊宫,你我才能真的双宿双飞、本王也才看得到你对本王天地可鉴的真心。你敢不敢?”
“王爷要——”姜生抬头看向王爷,语调戚哀,“姜生就敢。”
“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白纱屏上场景又换。
没了那些锣鼓在旁渲染气氛,我倒能更好的去想这些场景中的人物,换在现实里又对应的是谁和谁。
晨渊宫里灯火就一盏,孤零零的摆在榻旁的小几上。
姜生窝在榻上,一直等了半晌,才有一阵窸窣的声音传过来,接着是一道清冷的声音,“这么晚了,是在等寡人么?”
这声音有些熟悉,说句大不敬的话,像极了今上。
只是大约古往今来的圣上们经的事都是差不多的,是而那清冷淡漠的调子也是一脉相承。我有些不安,又看了看宋岸,他依旧是一副闲适的样子,手里握着的茶只喝下去一口。
“天家。”
姜生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稳些。
“夜深了,怎的此时才回来?”
“今日折子多,那些不长眼睛的,竟叫寡人去改这诸州布防。”圣上坐在榻上,姜生下意识的要往后靠,却还是在一刹那后选择贴近了圣上,“天家何必挂怀,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愚蠢无知、却又狂傲至极。说来,姜生倒有一策。”
“寡人的姜生有什么好办法,难不成是将布防图给你么?”
圣上的语调里已带了嘲弄,只是皮影之中的姜生并听不出来,还当眼前的天家是往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天家。
于是他点了点头,“姜生早已生是天家的人、死是天家的鬼,拿怡红楼百余条命去守一张布防图,天家只管放心便是了。”
这一段我倒未在话本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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