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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青衿终于意识到他是我的小厮了。
见明诚之问我,又恐我刚醒来、且又在一时间经了三天的事儿,脑子还转不过来。于是他对明诚之笑道,“明大人,我家大人刚醒来,还是叫他歇一歇。”
明诚之略一忖,“也是。”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这事儿刻不容缓,不如我来捋一捋,你在旁听着,查漏补缺。”
我点了点头,应了。
这事儿确实刻不容缓,多歇半刻,便多一些变数。
于是明诚之找来一张纸,画了一条线,线上写了几个人名:唐代儒、高士雯、纪信。
“这是你一来就碰见的高士雯一案。”
明诚之说着,又从纪信的名字处拉下一条线来,写了王永两个字,“宋岸查出这案与王永有关,而王永曾是纪信府吏,格外受纪信信重。”
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想起高士雯的那封信来,于是我连忙叫青衿去找那封信。
青衿拿过来那本《玉历宝钞》,幽幽道,“那天白鹭睡下,总不放心大人,过来看了一眼大人也睡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叫不醒来才发现有问题。”他一叹,“还好明大人到了……”
说着,里头几封信与我写的那些东西都一起被明诚之取出来了,他先看了一眼我写的东西,蹙眉道,“写的太乱了,怪不得理不清。若是这样交给他们,恐怕他们连头绪都捋不出来。”
接着拿起高士雯的信,径直翻到画着图的那一面。
“地宫?”
我连忙开口,“就是虎大来报,若白去的那处院子,我一直怀疑地宫的入口就在那院子里。”
明诚之又在王永名字后批了“地宫”两个字,笔尖顿了顿,亦从高士雯的名字后也拉下了一条线。
“你来时走的是卓州这条线,而我绕了一圈,是从扬州过来的。”明诚之又道,“且是便衣,并不曾带什么仆从护卫。”
“那黄……克宗?”
我咽下差点要脱口出来的“老爷”两个字,随明诚之一起叫起了黄克宗的名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真的怂,如今明诚之不计前嫌,我便也心甘情愿的放低身段、从为人到处事都开始刻意模仿了。
“因着快到年下了,所以扬州在处理积压的案子,以盗窃之名杀了一伙小乞丐。”明诚之搁下笔,“我记得,好像有叫大狗和二狗的。”
“明大人不懂了不是?”王福听到这处,笑道,“这都是贱名儿,别说是乞丐,就是同个村里的百姓,叫这两个名字的也不少呢。”
明诚之点了点头,又拿起笔画了一条线,写下黄克宗的名字。
我在旁添了张一清和云空,想了想,又说了心下所疑的西凉天丒教、西胡商贸、南挝武器与尹川王的联系。
就这样捋了半晌,一直捋到我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明诚之才放下笔,把这张纸递给我,“学学吧。”
一瞬间似回到了奉议司。
坐在内间的明诚之出来,往我桌上扔了一本写好的折子,“学学吧。”
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学生。
说来奇怪,明诚之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总如大了我一辈儿似的。
我接过那张纸,余海几人也凑了过来。
“你去买些饭菜,清淡一点。”明诚之转头去吩咐青衿,“顺带去把白鹭叫过来。”
我这才想起了白鹭,说了半晌话,就连青衿都没提白鹭怎么样了。
“王永府上的人昨日下葬。”余海有些担忧的看了王福一眼,我也从余光里偷摸撇着,见王福面上神色并未大变,这才放心的听余海说下去,“白鹭自打回来就像丢了魂似的,青衿和两个小厮轮流守着他。”
见了我的动作,王福勉强笑了一声,“他们连成了串儿,要动他们,必然有死亡,必然会流血。下官是早有准备的。”顿了顿,他又小声道,“下官无妨,不过是……愈发坚定了而已。”
这世上,总有人为民请命,也有人舍身求法。
我鼻子一酸,愈发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个不懂事的混账。
忝居官位,一丁点的实事都没干过便也罢了,却总还想着去攀愈发便捷的途径。仿佛为官之道,只是帝宠,也只有帝宠。
我连忙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掩下去,低头去看明诚之的那张纸。
黄克宗与唐代儒两条线,并非往日里报上京师那样水火不容,彼此之间敬而远之。他们是有着相交的时候的,且我发现,节点上的惠利都是实打实的,而所谓的水火不容,都是些浮皮潦草的小事。
果然。
只是既如此,那凤相……
凤相此行留给我的破绽颇多,否则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怀疑黄克宗与唐代儒的真实关系。他写来的那封信与若白的行程有偏差,对丁四平的指令与圣上不同,屡次提及唐代儒、纪信和赵士琛时言语模棱两可,如今再加上黄克宗……
我仔细数了数。
这张纸上写了扬州与丹州两地、共计三十八位大小官员的名字,拧在一起,便是没有所谓的地宫,也已是足可动摇大夏根基的一股力量。
我接过明诚之手中的笔,在黄克宗与唐代儒前头各拉出了一条线,和在一起,写下了凤昱廷三个字。
只是虽写了,但我心里还是犹疑。
凤相如今已是人臣之极,便有一天改朝换代,他也不可能去拥兵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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